正文 茄子小姐

這位就是茄子小姐……

可我什麼也沒看到哇。既沒有看到茄子。也沒有看到辣椒。甚至連菜籃子也沒有看到。

噢。忘了對你說。茄子小姐是看不見的。她不是植物。不是菜。我的意思是。她不是生活中的茄子。她是——茄子小姐。

我是第一次來到這裡。茄子小姐的小木屋。

是飛毛腿先生帶我來的。

「好。看著鏡頭。眼睛不要眨。讓我們一起喊。一二三……」攝影師大聲說。

「茄——子!」站成五排、每排人數不等、後排只能從人縫中勉強露出一個臉的人群。一起喊起來。傳說中。就在這時。茄子小姐橫空出世了。

您的意思是說。茄子小姐只是一個名字:茄子?或者只是一個單詞?一句話?一聲呼喊?或者是說出「茄子」二字時嘴角的上揚?

不。不僅僅是這些。茄子小姐是真有其人的。只是我們看不見她罷了。

據我所知。茄子小姐忙得很。可以說哪裡有集體合影。哪裡就需要她。她像明星趕場子似的。一會兒跑到這兒。一會兒跟到那兒。

好在她身輕如燕。快如閃電。一會兒來到了長江以南的廬山。一會兒又飛到了黃河以北的內蒙古。一會兒在城市。一會兒在鄉村。

您簡直不知道她是怎麼來的。只要那些合影的人一張嘴說:「茄——子!」茄子小姐馬上趕來。一秒鐘也不遲到。她從來沒有遲到過。

就算兩個地方甚至幾個地方同時有人喊:「茄——子!」茄子小姐也能一秒鐘不差地同時趕到。就像她會分身術似的。

老實說。這個看不見的茄子小姐是攝影師的好幫手。不用付錢的好僱員。所有的攝影師都知道茄子小姐。喜歡茄子小姐。經常公開地約會她。

為了拍出一張滿意的相片。茄子小姐可謂立下了大功。

所有人只要一喊茄子小姐的名字:「茄——子!」快樂的更快樂了。不快樂的也變得快樂了。大家都笑呵呵的。就像見到老朋友一樣。

以上這些。是我聽飛毛腿先生介紹的。

我感興趣的是。茄子小姐到底有什麼秘密武器。能讓所有人一起快樂起來?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在飛毛腿先生的帶領下。有幸採訪了茄子小姐。(我的採訪有錄音可以作證。)

只有飛毛腿先生知道茄子小姐住在哪裡。飛毛腿先生當過先生小姐城的郵遞員、統計員、外賣送貨員等。對先生小姐城的居民比我熟悉。

按過門鈴之後。我稍稍等了大約三分鐘。茄子小姐打開了木門:「蕭先生。請進。」

我當然不會撒謊說我看到了茄子小姐穿著一身睡衣或者一件藍格子布裙。淡掃蛾眉。鼻子左側有一粒小小的紅痣。頭髮很長。眼睛很大。單眼皮。整個人透著一種陽光女孩的氣息。不。我不會這樣說。

因為我什麼也沒看到。

有一陣風從我的面前穿過。我聞到一股薄荷、野草莓和露珠的清香味兒。

沒來由地。我忽然變得很開心。我知道。坐在透明圓形玻璃茶几對面的看不見的女孩。就是茄子小姐。

「來。先喝點水。」茄子小姐說。那隻乳白色的瓷杯移到了我的面前。瓷杯里升騰起裊裊的霧氣。把我的眼鏡片蒙住了。

我用紙巾擦亮鏡片後。發現飛毛腿先生已不在屋子裡了。

「他呀。他比我還忙好多。」茄子小姐說。感覺好像笑了笑(聲音很細)。似乎用手指掠了掠滑到眉心的長髮。「不管他。咱們說咱們的。」

「很高興認識你。」我有點緊張地按下了錄音筆的錄音鍵。「應該說。我們早就見過面了。從小到大。我至少拍過幾十次合影照。你是不是次次都光臨過?」

「只要有需要。總是隨叫隨到。」茄子小姐說。「讓我想一想。我至少見過你一次。從前的工作。由我媽媽。或者是我姨媽。或者我奶奶負責。我見到你是在最近。有一次你跟好多老爺爺一起合影。你站在最後一排的最左邊。那個地方有一個花壇。因為人太多。差點兒把你擠到花壇里了。嘻嘻。」

「太對了。我記得我喊過你的名字。」我有點受寵若驚。因為我不知道在我照相的時候。有一位看不見的美女。竟然在暗裡地觀察過我。儘管當時我實在很狼狽。「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人們一喊你的名字。大家的嘴角就會揚起來。心裡就會變得非常快樂嗎?」

「快樂在每個人的心裡。」茄子小姐說。「只不過我們來把它們喚醒。就像喚醒熟睡的寶寶。我很喜歡我的工作。我認為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莫過如此。」

「你用什麼方法喚醒快樂呢?」我像所有的記者一樣窮追不捨。同時我自己也很好奇。「比方說。一種特殊的製劑?一瓶花粉?一個手勢?或者一句神秘的咒語?」

「對不起。我聽到呼叫了。」感覺中。茄子小姐站了起來。我又聞到那縷淡淡的清香味兒。我只好也跟著站起。「我們下次再聊好嗎?很高興跟你聊天。我得去工作了。在青藏鐵路第八十九號工地。拜——」

我走出茄子小姐的木屋。幫她關上木門(這個風風火火的傢伙。外出時連門也忘了關。而且不怕我這個陌生人還留在這裡)。

這時。飛毛腿先生又趕來了。氣喘吁吁的:「有收穫嗎?我不習慣跟她說話。就像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感覺怪怪的……」

「謝謝您的引見。我找到了我要找的東西。」我握住飛毛腿先生的手。友好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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