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 經濟過熱下的企業、股市、房市 第十一章

便是柳鈞,心中也不得不強行壓抑住冒出來的一點點小泡泡:與申華東和羅慶等朋友的接觸,比之與錢宏明快樂多了。可是錢宏明手掌微蜷放在嘴角的畫面總是在小泡泡冒出來的時候自動跳到柳鈞眼前,柳鈞總是在心裡嘆一聲氣。

當七月過去,嘉麗不曾交錢給柳鈞存著,柳鈞不敢惹嘉麗,就問錢宏明要不要將這筆私房錢退還嘉麗,錢宏明讓柳鈞還是替嘉麗收著。再一次地,錢宏明讓柳鈞轉達對崔冰冰的歉意,解釋嘉麗避開崔冰冰並非由於那件事兒遷怒,只是單純的性格原因。

柳鈞剋制不住自己家長里短的衝動,打斷錢宏明的一再解釋,問道:「你和嘉麗到底怎麼樣了,我不替你擔心,只替嘉麗擔心。」

「你這位兄弟,□裸地沖我表達對我太太的關懷,你什麼險惡用心,呵呵。」

柳鈞也笑,「你也可以直接向阿三表示關心去。怎麼樣了?嘉麗性格內向,我擔心她沒那麼容易想開,自閉。我最大的擔心是她心理上出問題,一如當年。」

「你放心,夫妻結婚那麼多年,是個互相改造的過程,改造得彼此越來越契合,只要誰都沒有離婚的意願,後面的事都可以設法解決,我跟嘉麗彼此之間很容易達成共識。」錢宏明總是無法拒絕柳鈞的追問,不過他對此事也不願說得太具體。「我會更多回家,更多帶她出門,你不用擔心。我承認前段時間太忽略嘉麗,已經改進了。上禮拜又去探訪了一趟傅阿姨,她身體有點兒弱,我帶去點兒洋參和燕窩。」

柳鈞至今還不願提起傅阿姨,當沒聽見。「我還有一個擔心,看得出小碎花是個非常敏感的孩子,性格也內向,你記得多引導她,讓小碎花接觸社會,而不是跟嘉麗長時間呆在屋子裡。而且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的事嘉麗可以不知道,可以知道也當作不知道,可是小碎花會長大,總有一點會知道。你想過後果沒有。這種後果,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內向的小碎花很難承受。你不為嘉麗,也得為小碎花。」

錢宏明這下抓住話筒不放了,「對,有這傾向,小碎花太靜。柳鈞,你以後帶淡淡出去玩的時候,也去捎上我們小碎花。」

柳鈞不便指出錢宏明言語中的避重就輕,「現在起,恐怕嘉麗不會放心把小碎花交給我們。你多付出時間吧。」

錢宏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幼兒園老師也說小碎花不合群,彬彬有禮,其實冷漠。可是這陣子我真沒時間,日常工作之外,新近添加不少二手房中介公司的工作。最近房價衝到高位,可是成交大幅減少,我們遍布全市的中介門市部有時候一天才來幾個詢價電話,生意清淡到入不敷出,直接影響到公司的現金流。我正清理每一個門市的賬目,看是不是要暫停一些業績不佳的門市。每天真的是一點兒時間都沒有。」

「不是你姐管著嗎?」

「她沒經高等教育,很虧,常規管理可以,深入一步就亂了,得我來釐清。高等教育雖然我也覺得沒學到什麼,可有些方式方法還是根植到腦袋裡了。柳鈞,哪天你帶淡淡出去玩,先給我個電話……唔,好像不大現實。」

柳鈞也笑,「若方便,我會直接去你家接人。剛才你說到暫停業績不佳的門店,是不看好後市嗎?」

「呵呵,中國的樓市,我起碼在五年內看好它,兩個原因,目前這是我國經濟唯一的成長拉動力,而目前賣地又是分稅制後地方政府的最大財源。從地方到中央,別看個個都喊民生,可誰捨得動搖一下這個房地產支柱。我不過是藉機調整一下布局,平時動刀子裁門市容易引起反彈,這個時候裁減門市和人員都名正言順,誰也沒法說。調整,方便瓶頸期後更好地輕裝上陣。」

錢宏明頓了頓,又接著道:「柳鈞,你今天跟我提小碎花的教育,我心裡很欣慰,我很擔心你從此忌諱著點兒什麼。謝謝你。」

「什麼話,我們知根知底多少年啦。可宏明,現在房價已經高到怨聲載道的地步了,即使從中央到地方政府都扶持,可市場不答應了。瓶頸會不會是個提醒?」

「我認為瓶頸只是一個買家心理調適的階段。房價在3000元一平米的時候已經怨聲載道,到5000元的時候好多人都認為違背經濟規律,不可能再上,事實是,目前上一萬了,還是有人買。只要大原則由國家抓著,土地只能政府主導,它只要控制每年投放市場的土地的度,就能有效調控市場。所以買房從來是少部分人的遊戲,這社會就是這麼現實,沒錢的人、錢少的人,只能租房住。」

「非常冷血,也非常現實,唉。可是宏明,還是得考慮民意。」

「經濟解析可以告訴你,被動而鬆散的大集團的利益,從來是被主動的小集團所侵犯。這還是你推薦給我看的書,我建議你分析經濟現象的時候不要夾雜情感因素,那會擾亂你的判斷。再說到你前陣子憂慮的問題,既然作為中國經濟支柱的房地產業五年內值得看好,你可以據此推測你的行業,你不是說你有不少部件是賣給建築機械的嗎。全國一盤棋,全國大關聯。」

「我依然認為,強力如我國的政策可以局部左右市場,可是大趨勢還是得看市場的臉色。」

「柳鈞你不知道,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啊。因為我剛才所說的樓市政策兩大原因,我萬分相信我黨我國政府在這方面的執行力,哈哈,因為他們只能這麼做,必須這麼做。」

對著自信滿滿的錢宏明,柳鈞無言以對,因為他找不到理由,他所有對經濟的認識,在今年這個火熱的年度里,似乎完全失靈。混沌之中,錢宏明那句萬分相信黨和政府的話顯得無比諷刺,那麼公信力被置於何處了?難道可以不需要嗎。

可經錢宏明一通猛葯開竅,柳鈞好歹不含感□彩地又弄清楚了眼前這片大好形勢的緣由之一。那就一起博傻吧。社會就是這麼現實。

只是,如申華東家那樣,將絕大部分資金投入到欽定的房地產這一支柱產業上去,卻忽略了製造工廠自身研發的投入,每年需要花大量的錢從國外買入先進技術,而進一步削弱自身的研發能力。若全國都這樣,支柱產業是不是發展得有點兒涸澤而漁。

疑問歸疑問,騰達的熱處理分廠依然得加班加點地建設。期間柳鈞向稅務部門諮詢,如今公司出口多,有一部分進口的原料用在出口產品上,可不可以單獨建立台帳,根據政策將用於出口的那部分進口原料的關稅免了。稅務讓他去問海關,海關又一個皮球踢回來,讓他先取得稅務同意再說。一輪皮球賽罷,柳鈞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去保稅區註冊了一家公司,專門負責進出口業務。原本可以設立台帳就可以解決的問題,最終卻不得不買了一間位於保稅區的辦公室,擺上幾張工廠淘汰下來的桌椅,沒有人去那兒辦公,卻可以不大合法地領來保稅區公司的註冊文件,終於換來進口原材料的免稅。柳鈞總是會不合時宜地為此嘆息,明明有正路在,卻不讓走,總是害得他只能走偏門,這世道。

其實柳鈞本想走更大的偏門的,想讓爸爸去各部門勾兌,換得審批通過,只是他爸爸柳石堂最近炒股炒得如火如荼,一邊兒面對著沖六千點的高位提心弔膽,一邊兒想著自己近年輝煌的炒股記錄肯定自己的非凡能力,可是柳石堂此時也犯了與兒子差不多的不自信的毛病,總希望從團體中取得溫暖,獲得支持。他不會上網直奔炒股網站,唯有一下場子,就與一幫股神朋友一起研究討論局勢,研究國家調整政策的每一個動向,分析從證監會和人行吹來風聲的每一個字,柳石堂還哪有時間關心兒子那兒的雞毛蒜皮。

股市,終於在緊鑼密鼓的調整政策打壓之下,不可思議地衝上6000點大關。

但並非所有的人都炒股,不炒股如錢宏明,卻在全國股民的狂歡中迎來一個黯淡的十月。期銅在十月遇到一輪狂跌。二手房交易也沒有依循歷來金九銀十的慣例,隨著南方深圳吹來的一股冷風,不僅出現長時間的交易停滯,每日成交鳳毛麟角,甚至房價隱隱然有下跌之勢,原本可以調配的二手房交易保證金池子頓時水位下降。錢宏明的資金鏈立即提前遭遇寒霜,每天除了完成正常的工作,便是拆東牆補西牆。實在維繫不住的時候,他終於給柳鈞打電話。

柳鈞看到顯示是錢宏明的號碼,不由分說地道:「嘿,正要向你彙報,嘉麗又取錢給我存上了。我趁機約嘉麗帶上小碎花一起去賞桂燒烤,可最終沒打動嘉麗,好歹把你家的小公主拐出來,扣在我家住了周末兩天,與淡淡玩得很瘋,送回家時候嗓門都笑啞了。唯一不足,嘉麗臉色很蒼白,你的責任。」

「我最近忙得每天只有不到五小時睡眠,對嘉麗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柳鈞,借給我五百萬,現金最好,不行的話幫我開信用證,我調個頭寸。最近我公司開信用證額度到頂了,開不出來。」

「對,最近銀行準備金率已經上調到13%這個歷史高點,對各公司的額度顯然開始抽緊。我剛註冊一家保稅區公司,騰飛的額度可以給保稅區公司用,期限是三個月,你隨時可以派人過來指導怎麼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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