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 質量體系認證成為企業的「心病」 第八章

柳鈞至此終於有點兒明白了,抓著啃到一半的鴨翅膀,道:「你在生宋總的氣,又在為宋總開脫。」

「工程師們說話是不是都這麼精確?」

「不管怎樣,你得承認工程師們是一個不錯的物種。」

「確實不錯,很不錯。」梁思申抓緊時間在接通一隻手機來電之前,笑嘻嘻表揚了一句。但等看清來電是楊巡的,不由得臉色一沉。

楊巡在電話里賠笑解釋說自己雖然在豪園,可他在那兒與朋友搓麻將喝茶,與雷東寶的情緒完全無關,雷東寶只是有誤解,別無其他想法,他也在幫忙做雷東寶的思想工作,現在才能脫身給梁思申打電話,請梁思申千萬息怒。

梁思申耐心聽完,道:「你們兩個,愛幹什麼幹什麼,我不認識你們。」說完,就把電話掐了。但一想又不對,自言自語道:「豪園只是一家飯店,楊巡搓麻將喝茶幹嘛去那兒?」

「去年底嚴打時候,我見到楊巡與一幫賭徒大冷天的在荒野賭博,四周還安排有警戒。此事東東可以作證,那天他跟我在一起正好有點兒事。」

「什麼?會不會明天爆出一條新聞,豪園以東海宋某為保護傘,大肆聚賭,成為我市著名地下賭博窩點?」

柳鈞愣了一下,「據我了解,不會爆,報社會看看保護傘的大小,將此事捂住,先向你通風報信。」

「我的形象很罪惡。噯,這回肯定是我先生電話,他們告狀去了。」梁思申抓起又開始叫的手機,「果然是。」她走出去接電話去了。

柳鈞按捺不住好奇,趕緊趁機打電話給錢宏明,讓錢宏明扼要說明宋運輝與豪園老闆之間的關係。錢宏明果然不負所托,三言兩語下來,柳鈞心中豁然開朗。心裡覺得梁思申真冤,換他,更剋制不住,寧可拿車將豪園撞個稀巴爛,誰也玩不成。

電話打完,柳鈞連忙吃香酥鴨。這家的香酥鴨做得外酥里嫩,非常可口。可是面對一個優雅的女士,讓他一邊談話一邊抱著鴨子細啃,柳鈞再好的心態也做不到,只好啃個大概,將不少附著好肉的骨頭扔了。此時梁思申出門接電話,大好時機稍縱即逝。

一會兒梁思申進來,微微低著頭,嘴角含著笑,落座前又沖柳鈞笑了笑,說聲抱歉,看起來心情轉好。柳鈞看見心說原來那麼威嚴的宋總很會對付太太啊。梁思申一看見只剩半隻鴨頭的盤子,笑道:「我才出去這麼會兒,你就把香酥鴨全掃啦,不行,再叫半隻,我剛才只吃到一小塊呢。不知道我們再叫的半隻是不是剛才半隻的原配。」

原來心情好,胃口也好了。柳鈞招呼服務員再來半隻香酥鴨。這邊梁思申道:「我剛才還忘了一條,那大恩人如果又有一身紙皮燈籠一般的病軀……」

「得,無毒不丈夫,長痛不如短痛,我痛不如你痛。心裡咬牙切齒阿Q一下,心情自然會好。」

「你是不是經常這麼撒氣?」

「我以前以為有氣總可以撒得出來,可現在越來越發現,很多事讓人憋死,憋得一點兒氣性都沒有。只好找跆拳道教練對打去,給教練打趴下,才終於打出點兒人氣來。」

「賽車也是極好的宣洩通道。」

兩人越聊越投機,吃完分手,梁思申給柳鈞留下電話,讓以後有刺激好玩的事兒也叫上她。柳鈞看著眼前細茄子一樣的身材,道:「你吃得消什麼運動?」

「我做過拳擊,登高,探險……」她一看柳鈞滿臉的不信,也笑了,「給點面子哦,我生孩子前可是運動好手。好吧好吧,我回家就練雙杠,以後你跟東東有好玩的都別落下我,千萬也告訴東東。」

回頭柳鈞找到已經轉戰卡拉OK廳的大部隊,跟申華東轉述梁思申的要求,申華東驚得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梁思申在,他還想好好玩嗎,那可比他一個人一車拉上三個女孩還累啊,關鍵是照顧梁思申有責任沒樂趣。若是梁思申身後更拖出一個宋運輝,他死定了,他得抓出他老爸才壓得住陣,那麼一群撲克臉的大怪,他還玩什麼啊。

柳鈞在卡拉OK玩得很開心。他以前幾次應酬出入卡拉OK,對這種地方印象很差,覺得是個藏污納垢的所在。今天全是朋友,大家找一個大包廂喝酒唱歌跳舞,全然自發,哄鬧得不知多來勁。等唱歌唱餓了,眾人決定再找地方吃飯,柳鈞都不知道自己臉上印了多少唇印,總之拿紙巾一擦,滿紙的顏色。

一行也不用開車,直接奔進隔壁一家酒店。柳鈞申華東們眼裡只有自己瘋玩的一個圈子,卻不料有人坐在一角清清楚楚看著他們的瘋鬧。那是余珊珊。余珊珊與同事逛完街找個地方吃飯,不料見到兩個所謂大好青年的真實面目。原來所謂留學留學,學來的儘是這種洋腔洋調,男男女女在公眾場合可以如此隨便。看到柳鈞身邊的女孩子說話時候總往柳鈞身上蹭,而柳鈞則是來者不拒,余珊珊看得心裡針扎一樣。她而且不知道柳鈞居然與申華東這麼熟,她心裡開始懷疑,這兩人是不是在她面前合演了一出雙簧。

余珊珊的同事見過柳鈞幾面,白天見柳鈞開敞篷跑車載著美女招搖過市已經生氣了,晚上再見柳鈞花天酒地,氣得抓過余珊珊的手機,調出柳鈞的號碼便撥過去。余珊珊一點兒不知,她凈是獃獃地苦著臉看柳鈞放肆。

柳鈞一看見是余珊珊的號碼,不知有什麼事,立刻清醒,離開座席才將電話接通。但是他聽到電話里不是余珊珊的聲音,那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對著他罵花花公子,他有點兒莫名其妙,關了手機回來繼續吃飯。飯後繼續酒吧,玩得筋疲力盡,喉嚨沙啞,才打車回家,睡一個好覺。第二天一本正經打上領帶回去公司上班,又是個認真幹活的大好青年。回國這麼多日子,終於找回過去酣暢淋漓的生活。

行政經理可謂是歷盡冬寒夏暑,終於拿到有關部門開出的工亡事件補償支票。柳鈞看到支票上的數額,奇道:「才這麼點兒?一次性支付,還是還有以後?」

「一次性。因為死者父母都有收入來源。」

「早知道理賠這麼拖沓,理賠金額不高,我們還不如給員工買商業保險。當然,這由不得我。請他們家屬過來取款吧。」

令柳鈞想不到的是,工亡員工家屬不敢來。經事故時候那麼一鬧,柳鈞與行政經理誰也不敢去工亡員工家屬家送錢,而工亡員工家屬也怕來騰飛沒好果子等著他們,彼此存著戒心。大家唯有約在取款的銀行見面。

柳鈞帶著出納一到銀行便看見工亡員工的父母和姐姐姐夫四個。他將支票交到四人手上,對方一看數目和他們參與追索補償會議得到的數字一樣,便一聲不吭地轉身去對公窗口提現,看也不要看他。柳鈞讓出納跟上,他去對私窗口提出十萬,直接捧著一撂錢走向正擁在對公窗口數錢的一家四口,將他私人的錢與那堆錢放一起。

「這是我私人的歉意。眼下再多的錢也無法挽回你們遭受的巨大損失,非常對不起。」柳鈞說著,深深鞠躬,起身看看工亡員工家屬的驚訝,拉起出納離開。去時,與來時不同,四雙眼睛齊齊看著柳鈞,直到他消失於門外。

私人補償十萬,事先柳鈞不曾與行政經理提起,當然工亡員工家屬更不會知道。那起事故之後,柳鈞常常想起一條浸血的人命,想起工亡員工父母欲絕的悲傷,更想起雙方的衝突,和衝突最後非正道的解決辦法。他今天只想用他的自覺告訴那對父母,他不是害死他們兒子的惡人,他不是蠻橫霸道的土財主,他不是不懂敬畏生命的混蛋,他不是壞人。

但是,他當時處理問題的方法肯定有錯誤。

回國兩年多來,他不斷地遇到新問題,不斷地求解,又不斷的積累經驗。對問題的態度由原先的驚訝甚至激憤,轉為熟悉、熟練,而今在遇到日常問題時候,他已經得心應手。若是去年的工亡事故發生在今天,他相信他能處理得更好,他會知道哪兒可以進,哪兒可以退,怎麼不違背心中的原則不削弱自己的利益,又將對方的感受考慮進去。這不,他去跆拳道館挨打的頻率已經越來越低。

他在成熟,他已經很久不曾拍案而起。他現在拍案的時候,心裡已經很少衝動,而是在努力思量對策。

相比柳鈞的成熟速度,錢宏明女兒小碎花長得就跟春天竹園裡的毛筍一樣快。錢宏明工作忙碌,養育孩子的重任大多落在嘉麗身上。嘉麗總是不聲不響笑眯眯地擔起所有的家務,可有些時候她獨立難支,好在她知道柳鈞一呼就靈,比念芝麻開門還靈。

申華東傍晚尋找柳鈞時候,柳鈞正陪著同時發燒的嘉麗和小碎花看病打針。因此柳鈞一看見是申華東的來電,就條件反射地道:「沒空吃飯。」

申華東悻悻地道:「我們再怎麼也不算是酒肉朋友吧,我們是同情兄。正經事找你,我在市一機開會,希望你來一趟。絕對給你驚喜。」

「我是真走不開。陪朋友在醫院裡。你聽聽環境……」柳鈞將手機朝向一個正被針扎得哇哇叫的幼兒。申華東只得要去醫院地址。柳鈞接完電話,見嘉麗很內疚地看著他,連忙道:「我這個朋友叫我一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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