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 新產品被模仿,陷入惡性競爭 第二十六章

錢宏明對妻女的愛都落實到行動上。他從小也感受得到父母對他的愛,可是父母心有餘而力不足,令他的童年備受煎熬。他現在既然有了能力,那麼他自然要以實際行動將缺憾彌補給他的女兒,不能讓他女兒的成長曆程也充滿缺憾。錢宏明原以為他已經做了最好的準備來迎接孩子的降生,岳母已經說他給女兒買的東西足夠塞滿一間客卧。他沒想到女兒出生後更是產生層出不窮的需求,那麼,他繼續掏出錢包,買!

女兒出生不久,錢宏明便去香港出差。他平時是個頭面講究的人,但這回為了女兒,幾乎是空箱子出去,滿箱子回來,箱子里大半是女兒的東西,剩餘的是妻子的東西,他自己的都歸入拎包。嘉麗看見漂亮實用的小衣服和奶粉果泥等食物,喜歡是喜歡,可是一問價格就埋怨丈夫不該大手大腳。錢宏明讓她乾脆別問,他又不是那種不知道量入為出的人。好在嘉麗也是個愛做甩手掌柜的,既然問著心疼,她乾脆眼不見為凈,趁熱就將丈夫買來的新東西給女兒用上了。

錢宏明一邊挨嘉麗嘀咕,一邊奮力安裝香港買來的功能超多的嬰兒車,可是怎麼安裝都有幾個零件沒用上,憑常識,這毫無疑問就說明他安裝的不對,他將說明書看了又看,也看不出錯在哪兒,索性一頓卷包拎去柳鈞家裡。柳鈞手指拆線後已經出院,在家卧床修養肋骨。

門是柳鈞開的,茶也是柳鈞斟的,若不是錢宏明從來知道柳鈞走路如腳底裝彈簧,外人一看都看不出柳鈞毛衣下面還是五花大綁的病軀。令錢宏明吃驚的是柳家的溫度,老大一間屋子,一屋子都是撲面的暖,比有一屋子上老下小的他家還暖和,非常奢侈。果然,錢宏明找到起碼三隻電熱油汀。但他也看到客廳乒乓球台般的大桌子上面,全是工作資料。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夠勤奮,不料這邊還有一個拚命三郎。

這個拚命三郎耳邊夾一隻電話,與設計院通話核對數據的當兒,三下五除二,將嬰兒車拆成零件,又順手將零件分門別類排放於桌上,然後拿起一隻結構件看一眼,起身轉去一間客卧拿工具。錢宏明跟去一看,有一堵牆上裝了三米多長的兩排鐵架子,無數又黑又亮的工具插在鐵架子上。另一堵牆邊則是放著鉗桌,上有台虎鉗和搖臂鑽床各一台。整間屋子幾乎是滿滿當當。而柳鈞則是順手拔出兩把螺絲刀,又因自己不能彎腰,差遣錢宏明從牆邊工具櫃第三格拿什錦銼兩包。

錢宏明不知什麼叫做什錦銼,打開小抽屜一看,不禁「哇」地一聲叫出來,「暗器!」只見巴掌大的透明塑料包里並排裝著十來枝銼刀,都還不到筷尖的粗細,有尖頭的,有圓棍狀的,還有扁有方,形狀各一,狀如武打小說中獨門暗器。再往下翻,更有彎頭的,曲面的,似乎更應屬於四川唐門所有。錢宏明愛不釋手,索性拿出不同形狀的三包。

柳鈞自言自語,「暗器?」再看,果然。他因為從小接觸到大,都沒把什錦銼往暗器上想,此時也忍不住捂胸跟著錢宏明笑。「你那嬰兒車好像被撞過,有個塑料軸套有點兒內凸,銼幾刀就行。」

「哦,我拿著嬰兒車沒法上飛機,只好拆散了做行李。你只管旁邊指點,我自己來裝,這暗器很好玩。」

「當年報考專業你還不肯學機械,好玩吧,還有更好玩的。我還是那句話,玩機械才夠男人。」

錢宏明笑而不言,他當年有選擇嗎?沒有。因此他只能挑選據說最朝陽最賺錢的計算機專業。可是陰差陽錯,畢業後從事的也不是專業工作。早知如此,其實大學都不用讀,現在從事的貿易完全用不到專業,照樣做得不比外貿專業出來的人差。

錢宏明專心操作什錦銼的時候,柳鈞又接電話,周日也是異常忙碌。依然是設計院給他來電。他們前天送圖紙過來交底,柳鈞雖然不懂,卻可以連夜上網查閱資料核對設計,當天就給設計院電郵過去一長篇疑點。那家設計院非常負責,看起來也沒什麼周日之說,不斷來電給予說明和糾正。這回來電是來告訴柳鈞為什麼設計鋼筋密度大於柳鈞所查標準。柳鈞聽完就啞了,不過更信服設計院的認真細緻。他放下電話對專心致志裝配嬰兒車的錢宏明道:「你相信嗎,設計院說,全國市面上能買到的鋼筋普遍比標準偏軟,原因是鋼筋主要產自小鋼廠,小鋼廠冶煉水平不足或者計較成本,鋼筋硬度普遍不達標。同理的還有帶鋼,角鋼,以及這些鋼衍生出的製成品,我天哪。那麼我的鋼結構頂棚牢度是不是很可疑?往後造廠房時候的腳手架是不是也得另行加固?我那些標準緊固件是不是也得加粗?怎麼到處是偷工減料的?」

錢宏明想都沒想,就道:「所以我給女兒買國外產的嬰兒車。呃,你還沒聽說過地條鋼吧?我看報紙上說很多鋼筋還是地條鋼做的呢,更不得了,根本就是脆的。」

「有沒有信譽可靠的品牌?」柳鈞說著就想到去市一機加工的艱難,立即自問自答,「沒有。即使有,也是鳳毛麟角。」

錢宏明一笑,「對,所以我做任何產品,質量始終由我親手把關,從不放心交給別人。但即使這樣,也經常會出現不可預測的事件。我接觸的國外客戶也是經常不放心,自己跑過來看。」

「我已經有深刻體會。那麼,建安開始後,所有的採購,所有的工地現場監理,都需要我親力親為嗎?」再次想到在市一機做加工時候所遭遇的工人們匪夷所思的態度,柳鈞再次自問自答,「必須,唉。」

「有件事情,很離奇。楊邐問我能不能安排市一機的新任老總與你見面。她說那位老總看了市一機產品後想與你談談。」

「確實離奇,不過他只要開個好價,我看談都不用談,賣給他。反正我早沒脾氣了……不,換那條,鉤子旁邊的那條,你手裡的目測一下就尺寸不對。」

錢宏明看看手裡拿的構件,再將桌上柳鈞指點的那根拿來並排一比,一尺來長的兩條構件才差不到一厘米。「我靠,你還真是天生做機械的料。」

「老百姓心裡都有一桿秤一把尺啊。」柳鈞半躺在藤椅上,聽得大門一聲響,見爸爸拎吃的用的進來看他。「呃,宏明,你別回頭。」他連忙走過去將爸爸堵在門口,讓爸爸先回家去。柳石堂心中不快,可架不住病弱的兒子捂著胸口跟他比劃手勢,只能離開。眼下柳鈞不能行動,許多辦手續去現場等的工作都是柳石堂在做,因此父子兩個每天都得坐一起好好會商,互通進程。正因如此,柳石堂心中的失落感才有所減輕,他還有意加快辦事節奏,總是超越兒子的進度表,讓兒子越發重視他的本事,離不開他的本事,說到底,他心裡就是不肯放手。

但柳石堂並沒離開,而是坐在地下車庫等錢宏明,他不信才剛生了女兒的錢宏明會在兒子家裡呆久了。

果然,很快錢宏明就拎著嬰兒車下來。柳石堂啟動車子跟上,搖下車窗道:「小錢,你剛才看見了,我兒子為你可以不要我這個當爸的。你現在也當爸了,你設身處地替我想想。你也是男人,一樣在外面花天酒地,我沒少在KTV看到你抱三陪,你還有什麼不理解的,幹什麼離間我們父子。」

錢宏明一聲不響,將嬰兒車塞進后座,關門開車離開,將柳石堂的話當耳邊風。

柳石堂也點到為止,冷笑看著錢宏明離去。他只須把話扔給錢宏明,小子想在他和兒子面前扮正經,還嫩著呢。但還沒等柳石堂熄火升車窗,只聽地庫出口處「嘎嘎」悶響,他連忙扭頭看去,那不是錢宏明的車子擦了地庫出口牆壁嗎?好好的大路,怎麼會撞到牆?柳石堂又是一聲冷笑,看錢宏明歪歪扭扭駕車離開。心裡有鬼的人,裝啥正經,要裝早裝,早先拿他錢的時候怎麼不裝。

柳石堂熄火關門,回去樓上與兒子談話。最近老黃總追著他,說是不肯移駕市一機,一定要進騰飛新公司,還說柳石堂不答應就是看不起老兄弟,拋棄老兄弟。柳石堂心說過去他追著老黃說好話時候,老兄弟去哪兒了?但老黃還說他不答應就找他兒子,他只好將老黃的要求轉告給兒子。

柳鈞當然不答應,要不是為了好好送走黃叔徐伯等人,他又何必屈辱於楊巡的條件之下。而且黃叔參觀市一機分廠後難道還不清楚,這麼大年紀的人面對德國進口設備,還不是廢人一個,何必自討苦吃。但他不學爸爸老兄弟長老兄弟短那一套,他直接打電話給黃叔,明確告知騰飛公司不設傳統加工設備,沒有黃叔用武之地。

沒想到老黃也很乾脆,「我可以給你管質量,管考勤。」

柳鈞依然不肯鬆口,「騰飛未來的質量管理人員必須懂英語,掌握國外的幾套標準。黃叔吃不消的。」

「照你意思,我是不是別混了?」

「不會,傳統加工依然會存在,騰飛以後也需要傳統加工,但都會外包。黃叔大有用武之地。」

「你告訴我,德國還有沒有前進廠那樣的廠子。」

「我對全德國的工業了解不深,就我所在公司來看,因為人工比較貴,有些只需要常規加工的標準件已經外包給人工便宜的東歐等國了。」

「好嘛,就是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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