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 新產品被模仿,陷入惡性競爭 第十九章

柳鈞聽到這兒,終於融會貫通,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可他越是懂得多,越是不安起來。他不清楚前路還有多少他不懂的東西,那些不懂的東西憑他腦子裡的既有常識都是無法推知的,甚至他都無法問出問題,以向錢宏明請教。他能問的只有一句,「那麼我還應該留心點兒什麼?」

柳鈞問了後好一陣子沒聽到回答,扭頭見錢宏明鼓著腮幫子翻白眼,他不禁嘆道:「剛回國時候還豪情滿懷,看到滿地都是不足,滿地都是機會,現在才知艱難,而且是越來越覺艱難。」

「這才說明你入門了。」

「對,我以前常想,這麼簡單的事,國內的人為什麼不去做。現在知道傻的其實是這麼想的我,誰都不笨。」

「別矯枉過正,你畢竟出國深刻體會到另一片天空,哪天你若能做到熟知兩邊規則,融會貫通,我們就誰都不如你。唉,昨天楊邐對你怎麼了?說詳細點兒嘛。」

「她喝多了,非常熱情,沒想到。」柳鈞忍不住吹一個口哨,「她身材真好,我差點兒犯罪。」

「看今天那樣子,她歡迎你犯罪。」

「那我也不能昨天她喝醉時候乘人之危。你彷彿特別在意楊小姐?有鬼?」

「沒,我只是好奇你的態度。按說,不是出國一趟應該開放不少?你出差跟人談業務那幾天就沒進出歌舞廳?」

「有啊,怎麼沒有,他們還叫小姐,我天,公共場所這麼堂而皇之,我大開眼界。國內才開放。你……這幾天嘉麗不方便,有沒有進那種場合?」

錢宏明驚得跳起來,「別胡說。」

柳鈞大笑,「那你幹嘛審我,我才理直氣壯呢。送你回家還是去哪兒?」

「不用,我約了人喝咖啡,吃飯。娛樂時候要不要叫上你?」

「你不用喊我,我今天要消化這些資料,起碼得順背如流,還得制定計畫。宏明,你有個大問題,你好像呆家裡的時間比較少。」

「沒有,我很顧家。」錢宏明斷然否認,非常堅決。「可是工作需要,不得不放棄一些私人生活。」

柳鈞不以為然,但他知道嘉麗其實也這麼想,他接觸的那些大學同學也是說男人晚上應酬是理所當然。柳鈞很矛盾,為了獲得那些條規背後的「但是」,他是不是也得出席應酬。可若如此,他用什麼時間來學習,提高,以及享受個人生活?還有,他是不是應該追逐那些「但是」。他總覺得那些「但是」充滿灰色,可那又是如此誘惑,猶如伊甸園的蘋果。

柳鈞也沒回家,他去了福利院。才到福利院門口就接到余珊珊的電話,原來余珊珊進入進出口公司,幾天工作下來上司看她可行,就給她配了手機。余珊珊趁周末趕緊買手機、入網、遍告眾人。柳鈞忽然很想請余珊珊吃晚飯,可是那頭余珊珊口氣急匆匆的,似乎身後有無數事情趕著,他只能斷了念頭。他其實知道此時不應該接觸余珊珊,萬一被傳入楊巡耳朵,楊巡又合理地做一下聯想,余珊珊一個小姑娘有得吃虧。可他告訴自己,他欠余珊珊一頓晚飯。

福利院還真沒什麼需要修理的,設施都非常新,洗衣機什麼的都還是品牌貨。阿姨得知柳鈞有學歷,就安排他給幾個讀小學的大孩子看作業。這倒是柳鈞能得心應手的活兒。他做到晚飯時間才離開。他這回沒見到那位保時捷女郎,卻從孩子們嘴裡得知,福利院的新樓是保時捷女郎梁女士和她丈夫東海總廠廠長宋總捐建,福利院的設備也是他們更新,福利院好多小妹妹的醫藥費也是他們支付。柳鈞聽著似曾相識,對孩子們單純的小嘴複雜的八卦很覺得有意思。等開著車回家路上才想起才回來的時候錢宏明在豪園請客,跟他說起過。呀,那不是楊巡傳說中的保護傘嗎?柳鈞發現自己一個不小心鑽進了盤絲洞。

但是在福利院兩個小時的志願工作,卻令柳鈞出奇地安心。什麼原因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以後還會再來,但他會避開那位梁女士。那個圈子裡的人,他還是少惹為妙。

楊巡和公司的出口部員工沒那麼快拿到兩國的簽證,急得跳腳,只能打電話請他在美國的弟弟楊連幫他跑這兩個國家的公司詢問拒付究竟是什麼原因,打電話總是鞭長莫及。

楊連好不容易請出假來,跑第一個公司就獲得有用消息,人說市一機的那批貨侵犯專利,被律師發函警告了。楊連在國外呆久了,認為這個原因無可非議,但他把原因電話給楊巡,楊巡卻爆了。此時正好家庭會議,大弟楊速和小妹楊邐都在楊巡的辦公室議論事情。楊巡摔了電話就道:「準是柳鈞乾的好事。他娘的小子故意搞我,太歹毒了。」楊巡將楊連的調查複述給弟弟妹妹。

楊邐看著大哥暴跳如雷,一顆心莫名揪緊了。幾乎是鬼使神差地,她打斷大哥,大聲道:「大哥,我知道你接下來會做什麼。但是我告訴你,他們留學國外的人有個幫,柳鈞現在也混那裡,跟梁思申非常投機。」

楊巡的暴怒凝在半空,面容扭曲而古怪,「你怎麼知道?」

「我住柳鈞隔壁。」楊邐鎮定自若地回答。「大哥,梁思申絕對不會贊成你專利侵權,你自己心裡有數。」

「小子攀上了梁思申?」

「吃你一次虧,他還能不長個心眼?他是土生兒,身邊有他爸和錢宏明兩個軍師呢,又不是天外飛來的外商。」

楊巡殺氣騰騰地盯著妹妹,但他家就一個楊邐不怕他。可楊巡硬是相信了楊邐的話,不為別的,他對梁思申認識至深,他早看出柳鈞身上有一股氣質,其實與梁思申剛來中國那陣子非常類似:那種優裕家庭出來的孩子天生有一股滿不在乎的「傻氣」。

「我們該查查內賊,誰告訴柳鈞外商消息,和我們這邊交貨裝船的時間。」楊巡的大弟楊速提醒盛怒之中大哥。

「不用查,個個都有嫌疑,個個沒有嫌疑。」楊巡迅速冷靜下來,鐵青著一張臉,「我們沒做任何防範,分廠上千張嘴個個都會泄漏出去。包括進出口部的也會。真要認真查起來,我看工廠得亂好幾天。這事我看到此打住,對誰也別說是因為專利原因,只能統一口徑,是外商失信。要不然我一張臉往哪兒擱。老四,你通知辦公室擬定處理進出口部當事人。」

楊邐答應,但她不放心地問:「柳鈞呢?」

楊巡沒回答,可這麼大一個悶虧吃下來,而且還是一個傻傻的書生略施小計讓他吃的悶虧,楊巡胸悶不已,碰頭會也開不下去了,趕弟妹離開,他關辦公室里生悶氣。可是他顯然不能故伎重演為自己出氣了,既然照著楊邐的說法,柳鈞應該是有意攀上樑思申,他這邊稍有動靜,柳鈞還能不去求著梁思申。可是,這口氣楊巡怎麼吞得下去。他出道這麼多年,栽了無數跟斗,可都是栽在有頭有臉的人手裡,今天他還是第一次栽小人物手心,而且損失巨大。他無論如何,即使有梁思申攔著,他也要出這口氣。

柳鈞去工業區洽談後,便做出大致分析報告,與爸爸商量該不該去那工業區落戶。柳石堂當然不會只憑招商人員一張嘴就信了工業區,他朋友找朋友地找到先他們一步進駐工業區的工廠主,一番通氣下來,他認可兒子的選擇。於是柳鈞周二就聯繫招商人員上門辦手續。

那招商人員工作非常負責周到,全程領著柳鈞遞送審批報告,包括獨資企業的章程他們都有現成的範本,還指點柳鈞去香港花兩萬港幣代理註冊一家某島國的公司,拿著島國公司的材料過來辦登記就行。外資的審批相對麻煩,非工業區所在縣能夠審核,但是柳鈞自己摸不到路,招商人員卻對門道門兒清。別人都規規矩矩在大廳辦事,規規矩矩等待大廳工作人員送報審批材料去簽字畫押。招商人員卻能熟門熟路自己摸到長官們的辦公室,在別人排隊等待的時候他已經捷足先登。正因為招商人員替柳鈞辦了分批驗資,好歹解了柳鈞的外幣之困。

柳鈞看得過意不去,但招商人員說這是外資該有的待遇。柳鈞直到以後才知道,成功招得外商落戶的招商人員將按更高比例獲得提成獎勵。此時柳鈞對著為他奔波的招商人員內疚不已,非要請招商人員吃中飯,可是人家卻反而帶著他到機關食堂白吃一頓。這讓柳鈞深受感動。幾天後事情全部辦完的晚上他再次心甘情願地請客,招商人員終於答應了。柳鈞請招商辦的幾位好好吃了一頓,總算還了這個人情。大家在飯桌上都拍著胸脯保證,以後柳鈞在工業區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找他們。

一件大事辦完,柳鈞非常快樂地回家。他甚至有點兒覺得爸爸有時候有些操心過度,其實在國內辦事並不太難,只要所有步驟符合規定,官府的人還是和善的居多。他進門,開CD,才剛準備脫下假惺惺的西裝,楊邐來電問他是不是在家,她打算過來找他談話。柳鈞想風度一下,就自己過去。但是才打開房門,楊邐已經心急火燎地等在他家門口。兩人那次醉酒後還是第一次見面,臉上都有點兒尷尬。

柳鈞請楊邐進門,他不知道這女孩子來找他幹嘛。但楊邐搶先道:「啊,原來你家裡就有鋼琴。」

「是啊,我從小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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