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 新產品被模仿,陷入惡性競爭 第十六章

柳鈞即刻支取十萬元,去銀行兌換一萬美金,放在銀行,隨時準備提取了走路。

柳石堂喜看兒子的轉變。然而,知子莫若其父,柳石堂彷彿看到兒子心中瘋狂燃燒的邪火。他白天逮不住剛出差回家的兒子,就讓兒子晚上回家說話。

柳鈞敲門見到傅阿姨。他沒料到傅阿姨還有臉留在他家。他默默地站在門口逼視一會兒,才進門見他爸爸。他見到傅阿姨低頭縮肩地走開,一會兒又是低頭縮肩地送來一杯茶水。柳鈞將茶水遠遠推開,渴死也不喝傅阿姨給斟的茶。柳石堂一眼看出兩人不同尋常的交手,他沒有問什麼,但也是做出不同尋常的舉動,將兒子拉進客廳的陽台,拉上陽台隔音玻璃門說話。隔著開闊的大客廳,神仙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雖然已是秋天,夜晚的空氣依然熱烘烘的,隔絕了通風的陽台頓時燥熱起來。柳鈞毫不猶豫地將T恤袖子推上肩頭,催促他爸,「爸,快說,慢一步陽台上多兩塊烤肉。」

柳石堂道:「泄漏我們技術的是傅姐?」

「是。」

柳石堂驚訝於兒子的乾脆回答,他本來準備聽兒子跟他打馬虎眼,他知道兒子的心腸一向很好。

柳鈞又補上一句,「我已經給我的房子換鎖。」

「傅姐說了。」柳石堂猶豫了一下,「阿鈞,我不打算解僱傅姐,一個做熟的保姆比老婆還強,市面上新雇保姆你還得有個適應期,是好是壞還不知道,手腳乾淨不幹凈更不知道。傅姐嘛,以後不讓她接觸太多秘密就是。」

柳鈞直截了當指出:「爸爸,你已經失去血性。工廠管理上你也是患得患失,結果你都控制不了生產,讓新機床一直荒著。我看你留不住數控機床操作工的更主要原因是廠里其他工人的排擠。」

柳石堂被兒子說得老臉通紅。但他對兒子沒脾氣,還是耐心解釋,「我算的是總賬。我如果血性一下打破現有局面,利潤會增加嗎?生活會更方便嗎?都不會……」

「爸你怎知不會?憑經驗推斷,還是嘗試多種選擇後的最佳決定?」

「先不說我,我們來分析你最近做的事。你是在報復楊巡嗎?好,你是血性了,可是你算過總賬沒有。你押上的是你個人的全部兩個多月的時間,而這兩個多月里,你可以做多少事,所得遠不止眼下這點進賬。可是楊巡失去什麼?他只是失去他收入的一個零頭。就像小魚咬大魚一口,大魚最多痛一下。大魚咬小魚呢,一口吞下,命都沒了。你跟楊巡玩得起嗎,你值得嗎。」

「楊巡作惡,他需要為此付出代價。」

「用你更多的付出去討還一點點代價?你會算賬嗎……」

「有一種帳,叫做忌憚,叫做下不為例。還有叫做自我平衡。」

「你別總打斷我,我問你,社會上都這麼做,你難道一家家地討公道去,你哪來那麼多時間?我看你今天沒拿出新的工作計畫,你是不是還打算繼續對付楊巡?」

「爸爸,比如說你不解決傅阿姨的問題,結果呢,我們兩個人得躲在這兒說話。你掩蓋小錯,總有一天大錯爆發,難以收拾。」

「阿鈞,做人不能太獨,不能全都由著你自己性子。」

「我容忍錯誤的行為,但絕不容忍無賴的觀念。」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討論這些,算我承認你年輕人有血性……」

「這種根本性意見不統一,我們接下來有關前進廠未來的討論怎麼進行?繼續舊模式的生產嗎?」

「不需要統一,你我做的不是同一套,你這半年多賺的是大錢,快錢,我以前想都沒想過,可我也替你捏一把冷汗。爸爸已經考慮過,前進廠的未來肯定得由你來定,可是爸爸擔心你顧首不顧尾,心裡又想替你上個雙保險。這樣吧,阿鈞,金工車間我保留,金工車間所需的流動資金也劃一塊給我。其他都由你去處置。我唯一要求,你別再把精力都放在討還公道上了。你自己發展得好,什麼公道都會自己回來。」

柳鈞非常驚訝,看著爸爸不敢置信。兩個月前,爸爸還只提出小改小弄,穩步積累,不料今天思想大變。「爸爸,這是好主意。雖然我一直認為真正有本事就不要靠著家裡,可我們也不妨將此看作最有信用的借貸,爸爸,你會獲得最好的回報,我向你保證。」

「我的唯一要求,你答應嗎?」

柳鈞猶豫了一下,「不答應。」

柳石堂跌足,「小子,吃定我。」

「自家人吃定是好事,肥水不落外人田。爸,還有什麼事沒?我得回去休息。這幾天累垮了。」

柳石堂無可奈何地看著兒子跳躍著離開,這哪兒是累垮了的樣子,唯一解釋就是懶得陪他老頭子說話。看人家養女兒的多好。

柳鈞匆匆離開,是因與錢宏明早就有約。他今天才剛回家做的事多,連晚飯都沒吃先去看爸爸。他也有抱怨,爸爸不同於媽媽,都沒問一聲又沒吃飯,吃了點啥。他當然也不願意叫傅阿姨替他做飯,他已經白紙黑字告訴傅阿姨,他不要再吃傅阿姨的飯。他此時唯有飢腸轆轆地衝進麥當勞,買一隻巨無霸,一路啃著去找錢宏明。錢宏明約見他的地方總是市內最高檔的場所,今天是新開四星級賓館的咖啡座。柳鈞啃巨無霸進去,招來無數側目。

錢宏明也看著旁若無人的柳鈞笑,好好一個公子哥兒,吃相搞得像惡鬼轉世一樣惡劣。柳鈞吃完,便將剛送上來的咖啡一飲而盡,「怎麼樣,我這胃口去丈母娘家基本上是大小通吃地受歡迎吧?」

錢宏明微笑:「我家女兒以後若是領這種轉世惡鬼進門,打出去。」

「不是說不讓B超看性別嗎?」

「你忍得住嗎。這幾天一直忙什麼?有什麼產出?」

「賺了點錢,可性價比極低,總算對得起我爸了。你有心事?說說,我替你開解。我等會兒也有事問你。」

「你什麼事,你先說。」

「幹嘛總跟我搶壓軸。好吧,你給我說說CIF報價和L/C支付的流程。我需要最基本的知識,尤其需要了解最容易出錯的點。我已經看了一本實務書,但總覺得虛。」

「你上回做的那兩單不是挺好的嗎,幹什麼改CIF。」

「反正你告訴我就是,這個話題又不長。你最好舉實例。」

「每天做死外貿已經夠煩,你還讓我炒冷飯。」錢宏明雖然抱怨,卻沒拒絕,想了想,拿出自己經歷過最典型的一個案例,細細給柳鈞講解。柳鈞將此與自己看書學得的對照起來,基本上是一點就通,舉一反三,又問許多問題。

「看來L/C拒付與合同關係不大。明白了,說說你的事,你在我出差時候一天一個電話催我回來,肯定有大事。」

「既然知道我有大事,你也不連夜飛來幫解決,夠朋友嗎。」

「嘿嘿,真是天大的事,我們的手機似乎還不至於有人竊聽。說吧,你看我咬著麵包趕來見你,別一臉怨婦相。」

「我想出來單幹。可去年外貿幾乎滅頂這一幕還在眼前,去年有國營大進出口公司做靠山,單幹後遇到什麼事,就全一個人獨吞了。我在家裡一說,全體反對,連囡囡都在她媽肚子里踢打。」

「其實你打定主意的事,他們別想扭轉你,是吧?你是不是想讓我去說服嘉麗,讓她安心生孩子是吧。」

「我的心思都瞞不過你。」錢宏明訕笑。

「說說利弊,我得負責任地說服嘉麗。」

「其實很簡單:這麼多年做下來,我個人已經有非常穩定的業務量;我現在手頭的積蓄可以維持家人一年有房有車的生活;我隨時可以回去大公司依附。我進可攻退可守,想不明白姐姐和嘉麗為什麼都死命反對。」

「你們一家辛苦動蕩那麼多年,剛剛安閑下來,他們想過一段子清靜日子。」

錢宏明點頭,「還有呢?嘉麗對這方面應該感受不深,為什麼她也激烈反對?」

輪到柳鈞微笑,「不會你對嘉麗了解至深,對自己反而不了解吧。別看你現在性格非常溫和的樣子,其實你內心比我激烈得多,你讀書做事從來有股非常強烈的狠勁,爭當出頭鳥。嘉麗大概是怕你鑽了追求經濟利益的牛角尖。」

錢宏明聞言,愣愣地看了柳鈞很久,「不一直是你在爭勝好強嗎?」

「我?當然。但我雷聲大雨點大,你雷聲小雨點大。其他還有什麼需要我的?」

「沒了。最先半年我會比較辛苦,一切從頭開始,包括辦公室都得一窮二白地租建起來。正好嘉麗生孩子,雖然嘉麗媽媽在,但我出差的時候,有些體力活兒得麻煩你,我不放心其他人,嘉麗單純。」

「完全不是問題。」柳鈞想了想,道:「辦公室找到沒有?我那房子,現在樓上樓下有不少做了公司,你要不要?三個月後你贏利了再收你房租。我不想要保姆,一個人住那麼大房子太費,打算住廠里去,可以吃食堂,還……」

「別使勁找理由了,知道你想替我省初期費用,幫我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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