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狼與琥珀色的憂鬱-1

真是好酒啊。

自稱連湖水都可以飲乾的賢狼,不過是喝下了第一杯這帶著小麥香氣與顏色的液體就到如此地步,實在是讓人驚訝,而第二杯剛喝到一半,臉就已經紅得像是火燒一般。

可是,明明酒是如此美味,心情卻不如以往那樣好。抽動了一下鼻子想聞聞是否是酒的問題,卻聞不出什麼。

終於視界開始搖晃,眼皮也變得越來越重,連桌子上的菜都開始模糊起來。明明眼前是撒上了鹽末肥得流油的牛肩肉,卻再也沒有絲毫的食慾。

不對,好像自己剛才也沒有吃多少東西?

也許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吧,終於自覺到這一事實,發現這樣下去很不妙。

如果這是一般的吃飯也就算了,只要跟自己的旅伴訴說自己身體不舒服的話,定然會受到周到細緻得讓人不好意思的看護。

但是現在,這小小的圓桌旁坐著的可不只自己與自己的旅伴。

在經過了那場因為旅伴的愚蠢而被捲入的大騷動之後,為了慶祝諸事已經解決而開了慶功宴。

別人難得的好心情可不能因為自己而被破壞,就算慶功宴是多麼喜慶歡樂,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之所以不想現在倒下去,卻並不只是因為這個認真的理由。

不如說,眼下最大的理由是探求眼前坐著的另一個人的存在。

這個有著柔順金髮穿著貧寒的牧羊女。在她眼前絕不能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羊會尋找岩鹽呢。」

繼續著剛才羊的話題,這回輪到自己的旅伴很感嘆的樣子。

相對於年紀只有十五歲上下的牧羊女,充當她談話對象的旅伴則已有二十多歲。雖然賢狼對人類世界不是完全了解,但是看到他們在這張小桌子旁如此親密地談話,總覺得有點不

是滋味。

「因為這些孩子們很喜歡鹽味……比如說,將鹽塗在岩石上的話,它們就會一直舔呢。」

「咦,這是真的嗎?我以前聽說過一個秘密的傳聞說在某個遙遠的城市用羊來進行一種奇怪的拷問。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用羊?」

這個名為諾拉的牧羊女眼中滿是好奇,她的瞳孔就如同老實聽話讓人想一口吞下的d\羊羔。

這個像是羊一般的牧羊女在說著話的時候將手伸向佔了桌子極大空間的牛肉。剛才追加的菜都是牛啊豬啊魚啊之類的肉,並沒有羊肉。

是因為和牧羊人同桌吃飯所以才沒有用羊肉做的菜嗎,可也沒人和自己商量一下。

當然,賢狼可不會任性地要求想要吃羊肉。

不,這些事情都無所謂。不過是些細枝末節罷了。

重要的是,自己的旅伴對自己身體不好的事完全沒有察覺到,還為了牧羊女仔細地將牛肉用小刀切成一塊一塊,然後放到薄麵包上。

儘管手依然不自覺地將酒灌進嘴裡,但是從剛才開始就感覺不到任何滋味,只是胸中的悶氣越來越重。

而頭腦之中,身為高傲之狼的另一個自己彷彿在嘲笑著。

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在自己身體不好順帶著心情也變差的時候,因為眼前有著這個令人憎惡的牧羊女,偏偏還是自己的行商旅伴喜歡的貧寒與順從的類型。

喜歡這種柔弱的小丫頭,所謂的雄性真是愚蠢至極。偏偏這句話卻又不能說出口,只會顯得自己更加愚蠢罷了。

也就是只能採取防禦戰了。

不合自己性子的戰鬥有著額外的消耗。

「那個城市叫什麼名字我已經忘了,那個城市

的拷問,是用羊來舔人的腳底。」

「咦,羊?」

本來以為這個柔弱的丫頭會仔細地將肉用麵包夾起然後再仔細地細細咀嚼,沒想到她卻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但是嘴巴太小,這麼一大口咬上去卻基本咬不下來,顯得有點困惑。

嘴巴再長大一點,咬小口一點不就完了么。但是卻不想說,只因為看著自己旅伴的臉依然那麼和緩。伴隨著怒火將這件事記在腦海中。

「人的形態的話,這樣還比較好吧。」

「是啊,是在人的腳底板上塗上鹽,然後讓羊去舔,在一開始只是癢,讓罪人們因為狂笑而痛

苦,但是在經過一段時間不停地舔之後,卻變成了劇痛……」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對於這樣誇張的敘述,依然感到很享受。

本來在不斷的旅程中,像這樣的事情已經都習慣了吧。

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對自己這麼說過。

頭痛顯得越發厲害

J。

「的確,我在吃過干肉之後,羊們都跑來一直舔我的手讓我很不方便。雖然他們都是些好孩子,但是卻不知道適可而止,這點有點可怕。」

「這點讓你的那位騎士去解決不就好了。」

狼耳抽動了一下,不過自己的這位同伴肯定沒有注意到。

所謂的那個牧羊女的騎士,指的是那隻讓自己火大的牧羊犬。

「你說艾尼克嗎?嗯……艾尼克有時候有時候

也太過努力,都不知道變通一下的。」

諾拉這麼一說,腳邊馬上傳來了抗議的叫聲。

它正在腳邊享受著從桌上掉下來的麵包屑和碎肉。

偶爾還能感受到看向這邊的視線。

只不過是一隻狗而已,居然敢對高潔的狼如此警戒。

「這麼說的話,還是你牧羊的技術高明啊。」

牧羊女的眼睛有點驚愕地瞪圓,隨即臉變得有點紅,應該不是因為酒喝多的緣故。

斗蓬下的尾巴上毛根根豎立起來。

眼睛會變得如此模糊起來,一定是因為生氣。

「話說回來,諾拉小姐,你以後也會把自己的

夢給人么?」夢。

被這個字刺激了一下,終於發現了自己從剛才到現在是多麼不正常。

莫非,從剛才到現在這些令自己生氣的對話全部都是夢嗎?想到這一點慌忙否定掉。

身體真的越來越不舒服了。

但是,現在卻不能屈服,只能堅持到回到房間里。

這裡可是敵方的主場。

劃定自己的警戒範圍這種手段在敵方陣地只會起到反效果。

在這難得的慶功宴上說自己身體不好的話只會冷場,這樣錯就全在自己了。

但是對自己來說,警戒範圍在那狹窄的房間里。

如果一開始就在那裡說身體不舒服的話,狩獵可以說已經成功了。

如同狩獵一隻沒有發現隱藏在茂密灌木中的自

己的兔子一般。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在此顯示自己的醜態。本想撐去伸手去取桌上的牛肉,但是光是要抬手就已經無比艱難,根本夠不到盤子。

想必這是今天自己最大的失態。

「什麼嘛,已經醉了嗎?」

不用去看他的臉就能知道他在苦笑。

就算身體遲鈍了,自豪的耳朵與尾巴也還健在。

就算眼睛不看也知道自己的同伴在吃些什麼,用什麼姿勢什麼表情看著自己。

因此,幫自己切好肉放到自己面前的同伴看著連道謝都做不到的自己的時候,表情似乎也纖毫必觀。

自己在對方的眼中是什麼樣子,看到這一切的人會做何反應,那更是想也不用想。

但是,這種時候已經一切都無所謂了。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喂,你的臉色……」想躺下去。

「赫蘿」

隨著旅伴羅連斯的這聲喊叫,記憶暫時斷絕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那厚重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的被子下。

已經幾乎記不得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了。

在模糊的記憶之中,只記得自己是被人背來這裡的。

既覺得自己有些不成樣子,但是心裡又有點感動。

但是馬上又被自己以「也許只是做夢」給否定掉了。

因為以前也做過相似的夢。

萬一把夢和現實給混淆了,向他道謝的時候還不知道會讓他怎麼笑話呢。

所謂的賢狼,被斥責的時候便生氣,被稱讚的時候便要笑,對手麻痹大意的日寸候便要趁機出手。「............』,

但是現在她只是在那重重的被子下蜷縮起來。

真是失態。

宴會因此被中止了吧。

對於一個知道慶功宴有多麼重要的人來說,這個是最可恥的事情。

這樣就無法維持身為賢狼的威嚴了。

即使不喜歡被人高高供奉,卻也不願意放棄威嚴。

特別是在那個老好人行商的面前。「唔……」但是轉念一想。

像之前那種失態,和以往和那個白痂一起旅行的時候早就不知道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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