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調處失敗,特派員遇兵變

時間進入了1932年,藏軍依然拒不後退,唐柯三致電蒙藏委員會:「藏情狡猾,若知國內近況,野心益肆,決無和解可能。」

劉文輝也致電中央政府:「藏情忽變強硬,瓊讓致唐委員函,謂:『漢藏邊界,應以瀘定橋為限,讓步亦當劃至泰寧為限』。」

十年後,蒙藏委員會在西藏設立辦事處,第一任處長孔慶宗在拉薩多年,深諳西藏情形,他也發表過探討大白之戰的文章,其主要觀點就是說,民國年間,藏軍越過川藏傳統邊界,積極東向,乃是西藏方面彼時就已有了「大西藏」意識。與今日不同者,那時是積極行動,現時則是用於國際宣傳的主張。這是後話。只說那時唐柯三對調處前途深感絕望:「柯三腦疾甚劇,延醫調治已逾二周,毫未收效。康案仍難負責,萬懇照準回京就醫。」不得回覆,便乾脆報告:「擬於刪(15)日赴成都就醫。」

15日到了,唐柯三並未起行,人還在康定。

而且,遇到大事情——兵變!還差點丟了性命。

他當日的日記詳細記錄了事變經過:

「陰。余自去歲由省來爐城,及此次入關,均下榻於將軍橋佟家鍋莊樓上。午後七時,馬旅長、龍主席、程處長、陳委員、楊顧問諸君,同來余寓挽留,力勸暫緩入省。談至九時,猶未散去。忽有馬部下巡查隊兵士一人,氣勢洶洶,登樓入室,大聲向馬報告,謂查街時被二十九團留守兵奪去手槍一支,特來請示辦法。馬命往報王參謀長,此兵竟不去。馬又重言申明,詎該兵甫退出門外,忽聞樓下槍聲大起。余猶認為二十九團兵士來此尋釁,與彼等衝突也。急往室外右側暫避,馬亦聞聲離座,隨余出室。斯時突有一兵奔至,開槍射擊,其彈掠余面而過,熱炙肌膚,葯氣刺鼻。在此間不容髮之際,余急倒卧於地,繼又飛一彈來,幸稍高,穿透木壁。第三彈擊馬倒地。聞變兵大呼打了打了,紛紛下樓,在院中放槍一排而去。余俟變兵去後,起而視馬,見其卧地不動。時則槍聲四起,余以樓上非安全地,急下樓,避往後門外。約經二三小時,四面槍聲漸稀,登樓視馬,已氣絕矣。審視之,則一彈自腰入,並未透出。其護兵一名,亦被擊斃樓梯下。變兵有來余寓者,約二十餘人,戕馬後,遂結夥搶劫旅部、造幣廠、縣署,並打劫監獄。中橋一帶之小商店,亦搶掠數十家。幸在深夜,百姓無受傷者。變兵飽掠後,分向關外東、北兩路逃竄。當即差人往請王參謀長前來商議,飛電劉主席請兵,並催王團長速速來爐以資震懾。至馬旅長屍體,則差人抬往旅部。此次變亂,幸叛兵首領並無大志,腰纏既滿,分途逃竄。如果盤踞爐城,則為禍更不堪設想。事後查悉所有馬部下之工兵、機關槍二連及新兵護兵,約三百人全體嘩變。其巡查隊之捏報二十九團兵士奪槍,實欲藉此事誑馬回寓,擊之於途中。嗣見馬無去意,遂不得不在余處發難也。」

事後追究兵變起因,是馬驌旅長長期剋扣兵餉,導致所部士兵不滿,加之時在農曆新年間,士兵請餉不得,才有此暴力之舉。馬旅長也因此死於非命。

尚停留在甘孜的劉贊廷報告:藏軍方面在此時正向前方增兵,似乎要發起新的進攻。

事不得已,唐柯三便留在康定擔負起維持局面穩定的責任。

18日,唐柯三日記載:「王團長到爐城,帶來兵士無多。聞劉主席已電令駐邛之餘如海旅長率兵星夜來爐震懾。」日記中還記一筆天氣,「午後雪」,想必也是記自己蕭索的心情吧。

「二十六日,陰。余如海旅長率兵五連到爐城,夜間來寓晤談。余君甚精幹,足負川邊責任。」

3月4日,調處無果的唐柯三終於啟程離開康定,「晴。午前九時啟行,各機關、法團、學校均送於葉園子。六十里至瓦斯溝宿,天氣頗寒」。

12日到達名山縣,13日從此處坐上汽車,一天到達成都。

唐並沒有急於回南京復命,在成都走親訪友之餘,還上峨眉山玩了一趟。也許是下了高原,也許沒有大白事件再煩擾於心,此後日記也不見他說頭痛病了。這樣直到5月20日才回到南京,這時距他前去甘孜已經「十有四月矣」。

這時蒙藏委員會已換了新領導叫石青陽。第二天,「謁石委員長,詳陳辦理甘案前後經過」。

「三十日,晴。謁行政院汪院長。適值開國務會議,汪公囑余列席,報告甘案經過。因時間所限,僅作簡明之陳述而已。」到此,唐柯三《赴康日記》終篇,其不成功的調處使命也告完結。

而一年多的調處,唐柯三這位特使甚至連藏方談判代表的面都沒有見過。

調處一年多的唯一結果,那就是無論國民黨中央政府還是地方上的劉文輝都意識到,中央與西藏關係,或者川藏關係,一味求和並不是解決之道,特別是國家多事之秋,更要宣示實力,以槍炮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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