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鹿傳霖嘗試改土歸流

關於瞻對如何善後,鹿傳霖先後上奏十數次,力主改土歸流,設立漢官。並具體提議將瞻對改設為「瞻對直隸廳」,同時,在章谷土司和朱倭土司地設立屯官兩員。

此時,清廷又擔心在中央政府與噶廈政府關係已經相當緊張的情形下,瞻對改土歸流勢必將使局面進一步惡化。「三瞻雖已全克,或收回內屬,或賞還達賴,均於大局頗形窒礙,實屬勢處兩難。……倘達賴因此觖望,諸事掣肘,將來印藏勘界一事,更難著手,是收回一說,談何容易」。但是賞還達賴,清廷也不甘心,「又恐藏番生心,威脅鄰境各土司,以致入藏路阻,將來駝只無人供應如何入藏?」

此時新任駐藏大臣文海尚未到達任所,清廷命令駐藏幫辦大臣訥欽說服達賴,讓藏方退出瞻對,由清廷給予賞銀,也就是付清原來所欠征瞻軍費,但藏方堅決不同意。

於是,瞻對戰勝後,善後事宜卻成為一件懸案,久拖不決。

鹿傳霖再奏文催促,上面就不耐煩了:「總之,保川固要,保藏尤要,籌善後,設流官,此保川之計,非保藏之計也。」

鹿傳霖只好耐住性子,等待清廷決斷。等了一年多,清廷還是舉棋不定,難下決斷。

駐藏幫辦大臣訥欽,雖不能說服達賴喇嘛放棄瞻對,但還是支持鹿傳霖的主張,專門上了一折,說「瞻對撤歸川屬無可疑慮」。時在光緒二十三年九月。此後不到一月時間,清朝中央專門管理蒙藏事務的理藩院報告,達賴喇嘛派人到京遊說,請求代為上奏,「懇求賞還瞻對」。

此間周萬順所領征瞻對清軍,「先派攻剿之四營,弁勇既多傷亡,亦甚疲乏,關外嚴寒,軍士思歸」,而瞻對地面「瞻民歡欣聽命,從前逃亡者多已歸來,惟紛紛控訴番官之凶暴苛斂,民不聊生,求歸內屬」。在此情形下,鹿傳霖以為瞻對地面並不需要留下太多兵力,便奏請把先到瞻對四營撤回,臨時委任張繼為瞻對彈壓委員,統帶後來進援瞻對的四營清軍,留三營「駐紮瞻對,籌辦善後。韓國秀一營駐紮道塢,兼顧章谷、朱倭善後」。

等待清廷決斷之時,德格土司派人來到瞻對,向瞻對彈壓委員張繼陳述冤情。

當地史料說,「切麥打比多吉在位期間,與下屬頭人發生矛盾,不能行使土司職權,曾請求四川總督派喬姓統領帶兵剿辦」。

《清代藏事輯要》載有鹿傳霖當時上達清廷的奏報,因為記於當時,應該更為確切:「查該宣慰司側旺多爾濟羅追彭錯克,其婦本西藏之女,生子昂翁降白仁青,向與瞻對番官對堆多吉交通,因而婦禁其夫而別居,子廢其父而自立……苛虐土民,一如對堆多吉所為。」也就是說,清廷冊封的老土司,已被由瞻對藏官支持的妻子和兒子奪位,失去土司大權了。清軍瞻對戰勝後,老土司又聽說藏官死於察木多,於是「該老土司迭次派人赴瞻彈壓委員張繼行營訴陳冤苦,而所部頭人等亦均紛紛詣營懇求」。

又查《德格土司世系》,前去告狀的應該是德格第十九代土司切麥打比多吉。十一歲時,他和其母被貢布郎加擄到瞻對南面扣為人質多年,貢布郎加兵敗後,才被藏軍解救回德格復職。切麥打比多吉被擄往瞻對的時間是1852年,派人到瞻對彈壓委員處告狀應是1897年。也就是說,這一年,切麥打比多吉才五十六歲。如此壯年,就被其妻、其子奪了大權,心裡自是不甘。

鹿傳霖接報,命令張繼前往「相機妥辦」。

「張繼即率師深入險阻,土民牛酒迎勞,因宣布朝廷恩惠,復感激涕零。惟小土司昂翁降白仁青,梗頑如故,尚欲奮其螳臂,糾謀抗拒,不意張繼已派營據其腹心。」光緒二十三年四月十一日,「該員輕騎馳抵土寨,遂將其母子一併縛獲」。

鹿傳霖早有在川屬土司地面改土歸流的設想,此時見德格土司家族因爭權內訌,正好藉機把德格土司地面也納入改土歸流的範疇。隨即上奏:「該老土司自揣衰病之軀,情甘乞退。請將悍妻逆子盡法懲辦,謹率全部獻地歸誠,並將印信賦稅冊籍等項呈繳。」這到底是事實,還是鹿傳霖為實現自己抱負而杜撰的一面之詞,已經難以考證。或者他保川固藏心切,虛構老土司情願獻土繳印,自廢為民的事實也未可知。但他看川藏大勢卻清楚明晰,一定要將川康地區北部各土司改土歸流,也確實是從國家利益著想。「打箭爐關外諸土司,以德格為最大……袤延於川藏之交,南北五百餘里,壤接西寧,東西兩千餘里,界連三十九族,乃茶商入藏之北路,路途較捷而地勢極要,又據金沙江上游,若扼險設防,則邊疆愈固。」「該老土司獻地歸誠,自應俯從所請,由川揀派文武,改設流官,措置周詳,深有裨益於全局。現在朱倭、章谷兩土司亦系改設屯員,辦理已有規模,與此事同一律,而壤地之廣大,邊防之吃重,尤為過之。」

清廷也同意:「德格小土司昂翁降白仁青母子,恣行不義,業經委員張繼擒獲押解爐廳收禁,該老土司頭目人等獻地歸誠,現擬改流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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