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少年先鋒隊隊歌》,時刻準備著

在我進入我女友身體的前夕,我女友的左手在她腹股溝附近堵截我的陽具,一把連根抓住,兩眼焊著我的兩眼,問,你準備好了嗎?

我感覺到她手上的勁道,她體育有特長,跳遠,長跑,鐵餅,國家二級運動員。我躲不開我女友的雙眼,那雙眼睛可真大,比她的倆奶還大,一個龍潭湖,一個未名湖,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我的眼神遊離,左突右擺,左邊還是龍潭湖,右邊還是未名湖。透過無色的結膜,從外到里,白色的是鞏膜,棕黃的是虹膜,黑洞洞的無窮無盡的是瞳孔。在我女友的瞳孔里,我看見我自己,我的眼睛,結膜,鞏膜,虹膜,黑洞洞的遊離的我的瞳孔。我女友的瞳孔問我的瞳孔,你準備好了嗎?

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考了雙百,語文和數學都是滿分。班主任大媽新燙了一個硬梆梆的卷花頭,碳黑油亮,心情象雪花膏一樣簡單美好。她辦公室案頭放著塑料的芍藥花,花瓣長如小刀子,邊緣鋒利如小刀子。牆上的鏡框里一條真絲的紅領巾,血紅,套在小孩兒的脖子上彷彿被彎刀掠過表皮,血從破了的頸前靜脈和頸內靜脈慢慢滲出。班主任笑著說,你考得不錯啊。班主任兩眼焊著我的兩眼,說,祖國,是我們的母親,她有錦繡的河山、悠久的歷史、燦爛的古代文化、光榮的革命傳統,以及優越的社會主義制度。她經受了苦難的折磨,正在煥發青春,展現新顏,走上中興的道路。「我愛社會主義祖國」,「團結起來,振興中華!」這是廣大青年的心聲,我想,也是你的心聲。班主任甩了甩新燙的頭,一頭卷花紋絲不動,她沉靜地問,學習好的上進同學都加入了少先隊,你準備好了嗎?

春天風盛,晚上一陣雨,浮塵落地,月亮露出來,女特務蛻皮一樣卸掉深綠的軍裝,只剩黑色高跟皮靴、藍色花邊乳罩和同樣藍色花邊的三角褲頭,掀開被子,鑽進我被窩。整個過程中,她嘴裡始終嘬著一根細細的綠色摩爾香煙。我沒見過她,我問,你是哪個中隊的?你是哪片兒的啊?我認識你嗎?女特務沒有直接回答,左手拔下髮髻上的中華牌2B鉛筆,甩一下頭,頭髮散開,末端微卷,右手中指和食指夾住煙捲,右臂半彎,高高擎起,右小指蘭花樣橫斜。

女特務伏下頭,散亂的頭髮瀰漫在我下小腹腹壁,黑暗中她的頭髮比黑暗更黑更長。她吐盡一口青煙,左手食指指尖搭在我右乳乳頭,我看見指甲上藍色的繁花點點,上下唇含住我細細的陽具,眼睛上抬,透過頭髮和煙霧,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問我,你準備好了嗎?第二次高考模擬考試過後,成績出來了,印刷惡劣的高考志願表攤在桌子上,第一批錄取院校四個志願,第二批四個志願。我老媽小時候沒填過這個,她出身破爛地主,沒資格進修,我分數看上去足夠,我老媽彷彿兜里有一百張一百塊大鈔站在崇文門菜市場門口,想吃點嘛就吃點嘛,彷彿她老家小時候真正的地主,周圍十來個村子,想摸誰就摸誰。我老媽自言自語,比我興奮多了:「清華好啊,還是B大好啊?清華好像一個醬肘子,B大好像一把月季花。

你從小吃不了什麼肉,腸子不好。還是B大吧。學醫當然要去仁和,不能去北醫,保送也不去。要去就去最好的,時間長點也無所謂,反正你什麼時候出來都是危害社會。定了,第一志願就是仁和了。

還去B大上預科,被拉到信陽軍訓,好啊,軍訓好啊。在軍校少讀點書,傻吃悶睡,長些肉。你讀書壞腦子,你讀書雖然也長心眼兒,但是基本上長壞思想,你壞思想比心眼兒長得更快,你沒救了。長肉,好。長心眼兒,別人也瞧不見,長肉實在。第二志願就報B大,你和肘子緣分不大,人各有命,不能強求。但是畢竟是第二志願了,專業你就挑不了了,要找些冷門的,越冷越好。別怕,行當不怕冷,熱的行當,一萬個牛屄,你即使牛屄了,也是萬分之一,主席想不明白了,不會想到找你。冷的行當,就你一個牛屄,好事兒都是你的,你背的那個詩如何說的,宋朝的那個詩,寂寞中獨自牛屄,描述的就是這種狀態。核物理?算了,那都要到大西北去,一年到頭見不到你,去看你還要被搜身。而且,死了之後別人才能知道你牛屄,活著的時候看著自己的牛屄飛上太空也只能憋著一句話不說。

還聽說,核輻射殺精子,你生的兒子,我的孫子,會長出獨角,四蹄,犀牛那樣,過去叫瑞獸,新社會叫怪胎。歷史系不招理科生,選考古吧,扒不了鐵路,扒古墓。沒準挖出來個宋朝的東西,瓷器什麼的,看看荒郊野外,你手舉著一個瓦罐,是不是寂寞中獨自牛屄?我們蒙古,我們老家,赤峰,巴林右旗,就出玉,什麼形狀都有,鷹啊,雲啊,外星人啊,太陽啊,小雞雞啊,小時候我都見過。

挖的大的都上交給旗政府了,旗政府交給北京了,小的都夾在褲襠里塞進屁眼裡帶回家了。玉好啊,比青銅器好,青銅器過安全檢查要叮噹亂響,那麼大,褲襠屁眼怎麼夾帶啊?大的不交的,有的發財了,帶電子錶,騎鳳凰自行車。有的被抓了,綁了,插個牌子,反革命盜墓賊,槍子崩了,砰,倒了,當時他穿了全身的棉衣,站著象個面口袋,倒下象一口袋地瓜。將來,你撿著大的不能不交啊。

小的要挑值錢的撿,白的,潤的,有雕花的。個頭兒太大,弄壞屁眼。你覺得怎麼樣?你準備好了嗎?」

我的陽具在我女友的掌握中,她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合圍成鐵環,在我陽具根部鎖住恥骨陰莖海綿體肌和會陰淺橫肌,尿道海綿體被勒得喘不過氣來。我的女友眼神平靜,我早知道她臨大事有靜氣。她彷彿抓住一把寶劍的劍柄,平靜地等待著上天和寶劍告訴她是否要從地底下拔出,她可以負責拔,但是上天和寶劍要負責後果。

她彷彿攥住小白楊的樹榦,平靜地等待小白楊說,根被拔出來之後,它的苗兒會更壯葉兒更圓。

我二年級班主任問我要不要加入少年先鋒隊的時候,我在琢磨我第一次上身的圓領衫。我老媽五塊錢給我買的,28路汽車站旁邊的地攤上買的,第一次專門給我買的,以前我或者撿我哥哥穿剩兒的,穿上之後,如果叼根煙象小流氓,不叼煙象憤怒傻屄老青年,或者撿我姐姐的,穿上之後,叼不叼根煙都不象男的也不象女的。

第一次圓領衫上帶圖案,一隻五色斑斕的雄雞,表情淡然地等著第一線天光綻放,然後高唱。以前的圓領衫都是白色的,至多有些獎勵勞動先進等等的紅色字句,穿舊了變成灰色的,永遠變不成五色斑斕。我覺得這個雄雞圓領衫應該是我外部存在和內心狀態的集中表現,但是它太大了,雄雞的胸比我的胸還寬大,不穿內褲,下擺也能完美覆蓋我的下體,我聳一聳肩膀,它就完全掉下來,堆到我褲帶周圍。我在想,我穿著這隻雄雞,老師會覺得我象好學生嗎?

女生怎麼看?班上有兩個女生長得好看,一個是班長,短頭髮,她替班主任管理我們的時候,強悍易怒,她生氣的時候,小臉緋紅,額頭滲出細細的粉色的汗珠,掛在她細細的黑色的髮絲上,她如果出生在解放前,加入共產黨會變成江姐,加入國民黨會變成女特務,抽摩爾香煙。另一個是學習最差的那個女生,高個兒,長胸不長腦子,她好看到一個問題都回答不出,我還是喜歡看她,她如果出生在解放前,無論落到共產黨、國民黨還是日本人手裡,都會變成文藝兵。我在想,我穿著這隻雄雞,她們會注意我嗎?比我考雙百分更容易吸引她們嗎?班主任問,加入少年先鋒隊,你準備好了嗎?

《少年先鋒隊隊歌》唱過千百遍了,「準備好了嗎?時刻準備著!我們都是共產兒童團。將來的主人,必定是我們,滴滴嗒嘀噠嘀嘀嗒嘀嗒。小兄弟們啊,小姐妹們啊,將來的世界是無限好啊。」我回答班主任,我時刻準備著!女特務上下唇含住我細細的陽具,反問我,你準備好了嗎?不用我回答,陽具它自己無限脹大,女特務的頭髮無限蔓延,森林一樣,海一樣,女特務含住的不是我的細細的陽具,而是我整個的細細的身體,陽具是吸管,我是一瓶細細的可口可樂。

身體和女特務的聯繫在柔軟中瞬間建立,身體和我之間的紐帶在無奈中瞬間消失。我對身體說,被單弄髒了怎麼辦啊?身體說,簡單啊,我安排我的手去洗啊。我的眼睛透過香煙的煙霧,透過彌散的頭髮,看到女特務的眼睛。她的眼睛從我被她含著的陽具上移開,抬起對著我的眼睛,睫毛彎曲如刀。我的身體對我說,你丫自己看到了,我毫無抵抗。我說,好吧,你準備明天手洗吧,我的身體說,時刻準備著!我老媽拿出鴕鳥牌碳素墨水,灌滿我的永生牌金筆。

我寫字用力,而且用力不均勻,金筆筆尖的左邊已經磨禿了,露出銀白的金屬顏色,右邊還是金牙般閃亮。她基本漢字都會,理也沒理我,戴上老花鏡,開始填寫:第一批錄取學校,第一志願,仁和醫科大學,臨床醫學系。第二志願,北京大學,考古系。第三志願,復旦大學,科技英語系。第四志願,南京大學,天文系。第二批錄取學校,第一志願,針灸骨傷學院。我老媽放下筆,說,其他就空著吧,要是這些都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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