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 第八節

老王雖然做生意的資格老得比楊巡年紀都大,可遇到要人幫忙的事,還是得出面叫上幾個朋友一起吃飯。那是朋友間彼此給面子,做生意的人從來只看誰資本雄厚,而不看年資大小,現在楊巡的資本,並不比老王差,甚至有過之。但做生意的人,還是要給年資幾分面子,因此楊巡一叫就到,還帶著美美的戴嬌鳳。

老王妻子也抱著他那個被罰去一大筆款的孩子一起在,一開席,兩夫妻就對著楊巡夫婦口吐蓮花。楊巡當然清楚是怎麼回事,笑著阻止道:「王叔,我一個小輩的,你就別抬舉我了,有啥事你儘管說,一句話。」

老王有些吞吞吐吐,不過還是說了,「我年前不是跟你提起煤礦那筆生意嗎?現在有個問題,他們不肯給預付款,我那些錢你有數的,不夠買你的電纜……」

楊巡邊聽心裡邊核算,立馬打斷道:「王叔意思是電纜就直接由我跟煤礦做?沒問題,好處費我算給王叔。」

老王聽了心裡直罵,他辛辛苦苦打那麼多樁下去才獲得那生意,誰都知道他不會放給別人做,楊巡這是明知故問,還好處費呢,好處費能多少?這小子夠姦猾。可老王又不能翻臉,今天明擺著是他求楊巡,不能一毛不拔,只能豁岀半身的毛讓楊巡拔。「我倒是本來打算推你給煤礦的,可你要是自個兒進去,上上下下還不得重新打點一遍?不如掛我名頭。我們說定,你批發價多少我們都清楚,煤礦開的價,都是明的,其中差價,我們五五開。等煤礦兩三個月後付款,我們結清。這是數量。」老王將電纜明細交給楊巡。

楊巡仔細看了,心中算盤撥得飛快,很快就將大致數字算出。心說老王真狠,這麼一大筆生意才經一下手,就想白拿一半。他笑了笑,卻冷靜果斷地道:「二八開吧,你二我八。做你這筆生意我還得問朋友借錢回去進貨,煤礦這東西一向都是拖欠的好手,誰知道得占我幾個月資金,這幾個月我都沒錢做別的生意了。不過王叔不一樣,到王叔這兒,我賠本也得做。」

老王微笑道:「煤礦付款雖然拖,可從沒不付的,好就好在這裡。再說我打樁打得足,付錢不是問題。你說二八開,我還不如問人借個二分利,還賺什麼。三七開吧,我也不跟你小楊計較,大家一個地方出來的,互相幫忙。」

楊巡舉起酒杯跟老王碰了下,幾個同鄉也一起舉杯,算是見證。一筆生意就這麼定下來。

但楊巡散了席就急急回家,因為今年與媽約好每周六晚上八點打電話彙報平安,現在時間已經超過,媽等在村辦全村唯一一隻電話機邊不知道該等得如何心急。再說,今天要跟媽商量要緊事。

戴嬌鳳才不急於等待未來婆婆的電話,對那婆婆她心懷不滿。但楊巡既然孝敬,她也只好跟著。兩人晚上不敢在雪地騎車,從飯店出來,幾乎是小跑著回家。拿起電話撥通長途時候,楊巡還是氣喘吁吁的。

楊巡媽當然等得急,但聽到兒子聲音,就什麼焦燥都沒了。「這麼冷的天還出去玩?你們哪兒現在零下幾度?」

「零下一二十度吧,媽,我沒出去玩,今天如果沒事我不會出去。是王叔有事找我,王叔有筆生意要我一起做,我們剛談下來,幾個老鄉做見證。楊邐他們回家來沒有?」

「回呢,都等在邊上要跟你說話。剛剛你一直不來電話,我們四個剛好湊一桌打四十分。呵呵,老三老四合一起凈欺負老二。」

楊巡一起笑,但臉上卻滿是緊張,「媽,我跟王叔這筆生意,可能還得借人一點錢,最近手頭會比較緊一些……」

「不要緊,你手頭緊就別寄錢來,媽從銀行去拿些出來,家用不用太多的。」

楊巡猶豫了一下,看看戴嬌鳳,才道:「媽,是這樣的。我準備在市裡買套商品房結婚用,可沒市區戶口很難辦,這事我過年時候托給小鳳她哥哥幫忙。剛剛小鳳哥哥來電話說房子已經找好,是新建的紅梅小區,我本來想自己匯錢給他的,可正好王叔一筆生意來,媽,我讓小鳳她哥來找你吧,你先墊一下,我很快就能周轉出來。」

楊母立刻警覺起來,「老大,這事沒聽你春節提起。家裡房子不是大著呢嗎,你還外面買什麼房子。是不是小鳳她哥要結婚找你出錢?你可得給我說實話。」

「不是不是,媽你想哪兒了。現在我們生活不是富裕點了嗎,我也想在城裡買間商品房住住,我們春節一起到市裡逛街。」楊巡一邊說,一邊看戴嬌鳳的臉色,果然見戴嬌鳳一臉不快。戴嬌鳳雖然聽不到楊母在電話里說什麼,但想想都知道,肯定是在說她想騙楊家的錢,都把她當什麼了。本來她可以拿出這兩年存下來的體己錢先應付一下,可這下她倒要看看楊母準備怎麼做了。

楊母以退為進,「也行,等小鳳她哥來,我跟著一起去,這麼大筆錢,我不放心交給一個年輕人。我得盯著他交錢開票上面寫上你名字才放心。我下禮拜都有時間,你讓小鳳她哥到縣農業銀行,鼓樓那邊那個,八點鐘等著我。」

楊巡再次為難,他答應房子寫戴嬌鳳名字的,看來要媽先墊一下錢的話,這事兒得黃。他只得無奈地道:「錢沒藏在家裡?到縣裡拿出來再乘車去市裡,那也太麻煩了,一天沒法來回。媽,那就算了,我們以後再說。」

楊母聽得齣兒子的敷衍,估計兒子得想辦法借錢給那女人買房。她現在鞭長莫及,可那女人就在兒子身邊磨著兒子吹枕邊風,兒子還能不心軟?再說,通過兒子的敷衍,她更認定兒子肯定是被戴家逼著岀血汗錢幫戴家那個哥哥,她做媽的怎能袖手不管。「不麻煩,再麻煩也比從郵局匯款強,你那幾萬塊錢到郵局還不定得拿幾趟呢。你讓小鳳她哥找個時間吧。」

楊巡雖然答應了,可心裡明白在媽這兒拿錢是死路一條。放下電話,他才想跟戴嬌鳳說他去借錢解決,戴嬌鳳忍了半天早憋不住了,氣憤地道:「你媽說什麼了?又說我是狐狸精?我好好一個清白人,怎麼到你媽眼裡就跟搶她兒子似的?楊巡你說,我搶你錢還是搶你人了?」

楊巡懊惱地看著戴嬌鳳,心說他不該跟媽借錢,即使借錢也不能提起戴嬌鳳的哥,原先還想得好好的這事先瞞著媽,所有的事他都這裡自己解決,怎麼事情一有變化他又跟媽說了呢。他就是在媽面前管不住自己的嘴。這下黃了,他兩頭不是人。他在大發脾氣的戴嬌鳳面前賠了半天小心,直到第二天去郵局把錢匯岀,把匯單拿來給戴嬌鳳過目,戴嬌鳳還是跟他滿面愁容,說這事要是給他媽知道了,以後看見她還不更得當仇人,戴嬌鳳不知道,等楊巡符合結婚年齡了,楊家那個刁鑽婆婆能不能放出戶口本讓她順利跟楊巡登記結婚。

楊巡自然是賭咒發誓,說自己心裡只愛一個人,可戴嬌鳳依然不能釋懷。戴嬌鳳愁的是,楊巡那麼聽他媽的,等結婚日臨近,誰知會不會岀岔子呢?

因為把錢匯了一部分給戴家哥哥買房子,楊巡手頭更加吃緊,找朋友把現在與戴嬌鳳合住的房子押出去借來筆錢,都來不及回老家找登峰電線電纜廠,拿著錢到就近一家電線廠進貨,直接拉去老王說的那家煤礦。就這麼緊趕慢趕,來回也還是花了一禮拜時間。老王也趕緊著叫兒子押貨過來,總算兩人合力把煤礦的生意做成。兩人還高興地坐一起喝了一頓酒,就等著結帳拿錢的時候了。

楊巡出差時候,小家裡正好米吃光了。戴嬌鳳雖然在家時候騎車騎得跟飛一樣,可在這冰天雪地的地方,雖然已經來了有年頭,可還是不敢冬天騎車,她就走著過去附近的糧站,準備先買個十斤應急,等楊巡迴來再說。

跌跌撞撞地背著米踩著又是雪又是冰的地面出來,因為兩手得扶著肩上的米袋子,她越發走得艱難。說巧也巧,那個火車上遇見的小夥子正好經過看到,小夥子說一個江南大美女怎麼能做這種粗活,小夥子接了米袋,甩上他的吉普車,連人帶米地送戴嬌鳳回家。但小夥子耍了個心眼,方向盤一轉,帶著戴嬌鳳去看遠郊冰雪覆蓋的森林,看真真又厚又白如棉花如白雲的雪。可把戴嬌鳳樂壞了,跳進雪裡又是雪人又是雪仗地玩了個夠,玩得手腳冰涼麻木才被小夥子推上車。那小夥子不讓她伸手到暖氣口取暖,說這樣會傷手,他動手摘下戴嬌鳳的手套,如捧珠玉似的將戴嬌鳳的手捧在手心,替她摩擦活血,一直到戴嬌鳳的手指恢複知覺才禮貌地放手,而不是趁機佔便宜。這時,腳底的熱量也漸漸透上來,戴嬌鳳渾身溫暖,也羞不可仰。

小夥子愣愣看了會兒才將車開走,可路上意有所指地在聊天中說,沒想到戴嬌鳳結婚那麼早,年紀輕輕時候很容易衝動,很容易看錯人,一個不小心就壞了終身,人真應該多看看多見識,最後才決定。否則,大好一個人,沒幾年就成了黃臉婆子。若換作火車上聽到這話,戴嬌鳳會嗤之以鼻,可她現在剛被楊母搞得心煩意亂,不知前途走向何方,小夥子一席話,令她好生感慨。

戴嬌鳳回到家裡,等楊巡出差回來再看楊巡,心裡就有了不一樣的感覺。而楊巡雖然是個千伶百俐的,可到底是年輕不懂情調,又是一上來就俘獲了大美女戴嬌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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