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時間 第五場

施羅德教授辦公室。胖先生坐在辦公桌前,而辦公桌後面則空無一人。

他身後一張桌子坐著女秘書,一名女護士則站在門口。

女護士 冷靜點兒,先生,教授就要來了。

胖先生 冷靜!冷靜!說起來容易!

施羅德教授出現,身後跟隨一小幫助手,全穿著白大褂。胖先生急忙站起身。施羅德親切地請其他人坐下。他本人也就座。助手遞給病歷和X光照片,他開始審閱,還不時好奇地朝胖先生瞥一眼。

胖先生 (膽怯地,沒有重新坐下)教授先生……

施羅德 (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住聲,繼而,又最後看一眼病歷)好了!親愛的先生,一切正常。我這兒不需要您了。

他示意女護士將患者送到門口。

胖先生 (滿心歡喜)一切正常,教授先生?這麼說,你們什麼也沒有查出來?

施羅德 您要把我的話聽明白。我說一切正常,這就意味著該做的全做了:診斷,化驗,X光透視,全都做了。我沒有講什麼也沒有查出來。(他以嘲諷的口氣,開玩笑地問助手們)你們聽到我講什麼都沒有查出來了嗎?

助手們 (心照不宣地微笑著)絕對沒有,先生。

胖先生 那查出什麼來啦?

施羅德 (耐心地)同患者往往很難說得通。(他若有所思,搖了搖頭)剛才我只是對您講,親愛的先生,眼下,我們這兒不需要您了。

胖先生 謝謝您,教授先生。可是,您就不能告訴我?……

施羅德 (驚訝地)也許您想馬上知道我們檢查的結果?是這樣嗎?

胖先生 的確如此,教授先生。

施羅德 那好!我們會同給您治療的醫生聯繫的。您通過他自然會了解全部情況。這樣說清楚吧?

胖先生 我完全理解,教授先生。不過,您就不能告訴我,當然不必說那麼細,只是大致告訴我,您是怎麼想的嗎?您瞧嘛……

施羅德 要我瞧什麼?

胖先生 那好,就這麼說吧。我應當承認,教授先生,我有點兒擔心。

施羅德 (面有慍色)這我理解,親愛的先生,我向您保證儘快同給您治療的醫生聯繫。

他站起身,以便結束這場爭論。

胖先生 儘快……

施羅德 自然,完全取決於緊急的程度。不過我認為,在這方面,我們都有很好的判斷力。我向您重複一遍,儘快。然後,如果要作出什麼決定……

胖先生 這是因為……您認為……

施羅德 我說「如果」。我僅僅提出一種假設。好了,放心吧,親愛的先生,回家去吧。

胖先生 您說我可以放心?

施羅德 (嘆了一口氣)您又要把我沒有說的意思強加給我。「放心吧」意味:不要焦躁,順其自然,到時候您就會明白。(他轉向助手們)你們認為我的話,在旁人聽來能是模稜兩可的嗎?

助手們 絕對不是,先生。

施羅德 (手伸向胖先生)好啦!晚安,親愛的先生。

胖先生一臉困惑,由一名助手送至門口便出去了。

施羅德 (示意女護士)好,現在,勞駕,一點兒也不要耽誤時間。有人立刻遞給他裝X光照片的一個文件夾,邊點頭邊審查X光照片。這工夫,科爾特由格洛麗雅、克拉雷塔教授和比揚卡陪同,被人讓進來。

克拉雷塔 (頗為做作地)我親愛的施羅德,我向你介紹科爾特先生。你認識他女兒。

施羅德 (注視格洛麗雅)還有那位小姐呢?

克拉雷塔 她陪同科爾特先生。科爾特先生光臨我們的醫院,參觀了我們的設備。

科爾特 (超脫的口氣)非常有趣,真的非常有趣。完全現代。

克拉雷塔 在一定程度上,他甚至還受益了。

施羅德 (拿著一張X光照片對著亮光)對。就是今天早晨您對我講的病例?

科爾特 您是說,我是病例?

克拉雷塔 (愉快地)噯!科爾特先生,不要在意。我們開口閉口總用「病例」這個詞,不假思索就講出來了。(笑起來)施羅德教授只想說我告知他您來參觀的事。

科爾特 請原諒,教授。(他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電話)我能用一下嗎?有件急事。

施羅德 (莫名其妙)用一下什麼?

科爾特 電話。

施羅德 哦!您要打電話呀?您就請用吧。

科爾特 (他撥了號碼,便焦慮不安地等待)斯帕納,是您嗎,斯帕納?對,對。告訴我,全部結算啦?啊!很好。事情完全像預計的那樣,不是嗎?他們垮了,嗯?什麼?他說了這話?難得他承認這一點。對,對,這樣很好。這筆生意結束了。現在,我們地位穩固了。無所謂。一會兒見。對,對,我在這兒很快就完,過半小時我就到。(他掛上電話,抬眼一看,只見醫生們都在默默地注視他)請原諒,教授。

他微笑著,就像一個要求得到原諒的小男孩兒。

施羅德 (和藹地)沒關係。現在您請坐,您坐下吧。我很高興接待您這樣一位客人。我的朋友克拉雷塔對我說……

科爾特 哦!要知道,我來這兒主要是為了……

施羅德 請您什麼話也不要講,該知道的我們已經全知道了。見到您,我的確很高興。請相信我這話,不是天天都有機會接待一位,怎麼說呢,一位如此(笑)值得關注的人物。

他用手指彈著x光照片。

科爾特 這是給我透視的照片?您也看啦?

施羅德 (同樣和藹的語氣)對,我也看了。

科爾特 您得出什麼來了嗎?

施羅德 多麼強有力的說法!「我們得出什麼?」(嘿嘿一笑)何必使用如此生硬的語言呢?我的朋友克拉雷塔可以告訴您,我們什麼也沒有得出來。

科爾特 這麼說,我這副老骨頭架子狀態還很好?

施羅德 我們什麼也沒有得出來。我們只限於察看,我們所能看到的,說得明確些,對不對,克拉雷塔,無非是丘腦下部略微有點兒萎縮。

科爾特 (開始注意聽了)萎縮?怎麼,您發現問題啦!嚴重嗎?

施羅德 (拿出對一個無知而好奇的孩子那種又耐心又和藹的態度)嚴重,輕微,嚴重!好像生命就這麼簡單!嚴重!這些詞,肯定毫無意義。不如這麼講,依我們看,在很短時間內,一切又恢複正常了,對,一切都會恢複正常的。在動一次小手術之後。

科爾特 手術?還得給我做手術?

施羅德 (不予回答,而是徵詢助手的意見)明天早晨,七點鐘?……誰?哦,對了!我倒給忘了……八點半,怎麼樣?

一名助手 也許最好安排在九點鐘,先生。

科爾特 噯!我這兒不行!明天我動身去都靈。

施羅德 去都靈,對。你們要把病房準備好。用具,您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想著點兒木安沉針,要有二十來支。

科爾特 給我準備病房?這可不行。有人還在都靈等著我呢。這事兒甚至談都不要談。

施羅德 (語氣極溫和又滿不在乎)我理解您,先生,不過,恐怕您不理解我。的確,私人狀況和臨床狀況,兩者必須區別開。我始終強調這種區分,以便避免誤會。我本人就應當注重第二種狀況,而前一種與我無關,也超出我的能力。每當決定是否要動手術,在什麼條件下動手術的時候,我自然而然要考慮最合適的日期和最有利的時機。

科爾特 當然了,先生。不過,我的私人狀況迫使我拒絕,況且也是暫時的。十天之後,比方說十天之後,對,我可以再來。

比揚卡 可是,爸爸,明天,教授會親自給你做手術。這是意想不到的機會。這次你拒絕了,那麼也許半個月,他都沒有空閑時間了。對不對,教授先生?

施羅德 我們愛莫能助哇,小姐,通常都是這種反應。天曉得為什麼公眾對手術存在一種特別的偏見。

科爾特 教授,如果三天我就回來,還不算晚,對不對?

施羅德 老實說,我本人也要外出一次,是不能改期的。我後天動身。您考慮考慮吧。今天,您還是患者。而明天,在這同一時刻,您就已經康復了。好了,先生,好了,您女兒陪您去病房。

科爾特 (就在施羅德帶助手們走的工夫)我總得回家一趟,我身上連一塊手帕也沒有帶。

克拉雷塔 一應俱全。我想,手提箱已經放在您的病房中了。

科爾特 什麼手提箱?

比揚卡 是我想到叫人帶來的,爸爸,以備不時之需。

科爾特 (看了看四周,不知所措)以備不時之需……格洛麗雅小姐!她到哪兒去啦?

格洛麗雅 我在這兒呢,先生。

科爾特 往都靈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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