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加德堡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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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里回蕩起詩琴的獨奏聲,僕人們已將桌上的餐具擺放完畢。

奧利弗勛爵和羅貝爾爵士各自牽著舞伴的手,隨舞蹈師擊打的節拍翩翩起舞,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舞了幾步以後,奧利弗勛爵轉身面對自己的舞伴,卻發現她正用背對著他。奧利弗罵起來。

「小事一樁,大人。」舞蹈師連忙陪著笑說道,「大人您是記得的,這個舞步是進退、進退、轉體、退,再轉體、退。我們少了一次轉體。」

「我沒有少什麼轉體。」奧利弗說道。

「那是當然,大人,不是您的錯,」羅貝爾爵士趕緊說,「是樂曲中的一個樂句造成了混亂。」他瞪了一眼演奏詩琴的男童。

「那好吧。」奧利弗重新擺好舞姿,把手伸給女伴,「下面怎麼跳?」他說,「進退、進退、轉體、退……」

「好極了,」舞蹈師笑容可掬地邊說邊打節拍,「就是這樣,您跳對啦……」

門口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大人。」

樂曲停了下來。奧利弗勛爵惱怒地轉過身,看見居伊爵士領著一幫衛兵,把教授和另外幾個人團團圍住,「怎麼回事?」

「大人,看樣子大師還有同夥。」

「呃?什麼同夥?」

奧利弗勛爵走上前去。他看見了那個艾諾家族的人,那個對騎術一竅不通的愛爾蘭笨蛋,還有一個年輕女人,個子矮小卻目空一切,「他們是什麼樣的同夥?」

「大人,他們聲稱是大師的助手。」

「助手?」奧利弗眉毛一揚,看著他們,「尊敬的大師,當您說您有助手時,我並沒有意識到他們就在城堡里,跟您在一起。」

「當時我自己也不知道。」教授說道。

奧利弗哼了一聲:「你們不可能是助手。」他逐一打量起他們來。「你們的年齡大了十歲。還有,你們白天的時候根本沒有露出一點認識大師的跡象……你們沒有說實話。統統都沒有。」他搖了搖頭,轉向居伊爵士。「我不相信他們,我要知道真相,但不是現在。把他們押到地牢里去。」

「大人,他們就是從地牢逃出來的。」

「他們是逃出來的?怎麼可能呢?」他驀地抬起手,打斷了居伊的回答。「我們最保險的地方在哪裡?」

羅貝爾·德凱爾趨身向前,低聲嘰咕了幾句。

「我的塔樓寢宮?就是我藏艾麗斯夫人的地方?」奧利弗哈哈大笑,「那地方確實保險。好吧,就把他們關到那裡去。」

居伊爵士說道:「這由我來辦吧,大人。」

「這幾位『助手』將要為他們師傅的良好品行提供擔保。」他陰森森地笑了笑,「大師,我想,要跟我周旋,您還得學學。」

三個年輕人被粗暴地拖了出去。奧利弗勛爵擺了擺手,詩琴手和舞蹈師便默默地躬身退下去。女人們也退了下去。羅貝爾爵士還不知趣地呆著,被奧利弗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後,才快快離開房間。

現在只剩下幾個僕人了,除了擺放餐具的聲音,房間里靜悄悄的。

「好吧,大師,您玩的是什麼遊戲?」

「上帝為證,他們的確是我的助手,一開始我就是這麼說的。」教授說道。

「助手?其中一人是個騎士。」

「那是他欠了我的情,所以要服務於我。」

「哦?什麼情?」

「我對他父親有救命之恩。」

「此話當真?」奧利弗繞到教授的身邊,「怎麼救的?」

「用藥。」

「他得了什麼病?」

教授摸了摸耳朵,然後說道:「奧利弗勛爵大人,如果您想弄清楚,不妨立即把馬雷克騎士帶上來。他會親口對您說出我現在所說的一切。我救活了他的父親,他患的是水腫症,我下的草藥叫山金車,這件事發生在漢普斯特德,離倫敦不遠的一個小村莊里,這是去年秋天的事情。你把他叫回來,一問就清楚了。」

奧利弗躊躇著。

他凝視著教授。

一個衣服上沾著白粉的男人打破了這片刻的沉寂,他站在遠處的一扇門口說:「大人。」

奧利弗猛地轉身,「又有什麼事?」

「大人,一道精美甜食。」

「精美甜食?好吧,不過要快。」

「大人。」那人說著彎下腰,同時打了個響指。兩個男孩肩扛托盤走上前來。

「大人,第一道精美甜食:燜豬雜。」

托盤裡有一根盤成一圈的灰白大腸,以及豬卵和豬鞭。奧利弗圍著盤子走動,仔細地看了看。

「公野豬的內臟,狩獵得來的獵物,」他點著頭說,「很令人信服吧。」他轉身看著教授,「您讚賞我廚師的烹飪手藝吧?」

「我很讚賞,閣下。這道精美甜食符合傳統,製作十分考究。尤其是豬卵製作得很有水平。」

「謝謝您的誇獎,大人。」廚師躬身說道,「如果您想知道,那是糖加熱後和著油酥麵糰製作的。豬大腸是用水果製作的,先把它們串起來,塗上一層用雞蛋和麥芽酒調成的麵糊,再抹上蜂蜜。」

「很好。」奧利弗說,「在上第二道菜之前,你來服務一下好嗎?」

「是,大人。」

「還有一道精美甜食是什麼?」

「用蒲公英和藏紅花著色的蛋白杏仁軟糖,大人。」廚師躬下腰,打了個手勢,又有幾個男孩扛著一個大淺盤跑了上來。這個盤子里放的是加德堡的巨大模型,它的城垛足有五英尺高,通體呈淺黃色,與實際城垛上的石頭顏色完全一樣。製作效果精確到了細枝末節,包括插在城垛上那些用糖製成的微型旌旗。

「精美絕倫!其妙無比!」奧利弗不由得大聲讚歎。他喜形於色,撫起掌來,一時之下就像孩子那樣開心。「我真是太高興了。」

他轉向教授,對著模型做了個手勢。「您知道那個無賴阿爾諾正在步步逼近我們的城堡,我必須抵禦他的進攻嗎?」

約翰斯頓點點頭,「我知道。」

「你對我在加德堡的軍隊部署有何高見?」

「大人,」約翰斯頓說,「我是不會守衛加德堡的。」

「哦?此話怎講?」奧利弗走向附近一張餐桌,取過一隻高腳杯,斟滿了紅葡萄酒。

「您從加斯孔手中奪取它用了多少兵力?」約翰斯頓問道。

「五六十個人,僅此而已。」

「這不就很清楚了嘛。」

「我們沒有正面進攻,而是採用了偷襲。是智取。」

「難道大司祭就不會這樣嗎?」

「他也許會,所以我們要嚴陣以待。我們要做好對付他來進攻的準備。」

「也許要,」約翰斯頓轉身說,「也許不要。」

「看來你的確是一個詭計多端的人……」

「此言差矣,大人,我預見不了未來。我根本不具備這種能力。我只是作為普通人向大人進一言。我認為,大司祭在偷襲方面並不比您遜色。」

奧利弗緊鎖雙眉,慍怒不語地飲著悶酒。而後,他似乎注意到了那個廚師,以及那些扛著盤子的男孩,都默默地站著,於是朝他們揮了揮手。他們退下時,他叮囑道:「要照看好那道精美甜食!我希望在客人們見到它以前,不要出任何岔子。」

很快,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他轉向約翰斯頓,指著掛毯做了個手勢。「還是談這座城堡吧。」

「大人,」約翰斯頓說,「這座城堡不必守,因為您還有一座更堅固的城堡。」

「嗯?你是說拉羅克堡?不過拉羅克堡有個薄弱環節。有一條通道我還沒有找到。」

「您怎麼知道真的有那條通道呢?」

「肯定有,」奧利弗說道,「因為老拉昂主教曾是拉羅克堡的建築師。您聽說過老拉昂嗎?沒聽說過?他是前一任修道院院長。那個老主教為人狡詐,每當他被請去協助修建一個城鎮、城堡或者教堂,他總要留下一個只有他本人知道的秘密。每座城堡都有一條不為人知的暗道,或者一個不為人知的薄弱環節,到必要的時候,拉昂就可將秘密出賣給進攻者。老拉昂對聖母教堂的利益盯得很緊,對他自己的利益盯得就更緊了。」

「儘管如此,」約翰斯頓說道,「如果沒有人知道通道在什麼地方,它也有可能就不存在。還要考慮另外一些因素,大人。您目前在這裡的兵力是多少?」

「二百二十名重騎兵,二百五十名弓箭手,二百名長矛兵。」

「阿爾諾的兵力是您的兩倍,」約翰斯頓說,「也許還不止。」

「你這麼認為嗎?」

「的確,他並不比普通盜賊強,可如今他是個名氣很大的盜賊。他發兵攻打阿維尼翁,要求教皇同他的士兵一道用餐,然後還要付給他一萬里弗赫 ,以保全那座城市。」

「此話當真?」奧利弗勛爵顯得局促不安。「這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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