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多爾多涅河 第十二章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而且很熱。天空萬里無雲,太陽十分耀眼。上午教授沒有打電話來。馬雷克給他打了兩次電話,得到的是他的錄音回答:「給我留言,我會給你回電話的。」斯特恩那邊也沒有消息。他們給勒塞齊斯的實驗室打電話時,得到的回答是他正忙著呢。一位技師愛莫能助地說:「他還在重複測試!已經三次了!」

為什麼?馬雷克感到不解。他想親自到勒塞齊斯那邊去看看——開車一會兒就到,可是他覺得還是留在倉庫里,因為他怕萬一教授打電話過來。

一直沒有電話。

到了晌午,埃爾茜說了一聲:「哎喲!」

「怎麼了?」

她正在看另外一張羊皮紙上的文件。「這是那堆材料中直接放在教授的紙條上面的。」她說道。

馬雷克走過去,「有什麼情況?」

「上面似乎沾了教授筆上的墨跡。你看見了?這兒,還有這兒。」

馬雷克聳聳肩。「他在寫這張紙條之前也許看了這個文件。」

「可是它寫在空白處,」她說道,「就像是批註似的。」

「批註什麼呢?」他問道,「這文件是什麼內容?」

「是一篇自然歷史,」她說道,「是一位修士對一條地下河的描述。上面說你在不同地點要非常小心,用步子丈量過,如此等等的話。」

「地下河……」馬雷克不感興趣。修士是這一地區的學者,他們經常寫一些小文章,介紹當地的地理情況、木工技術、修剪果樹的適當時機、冬季如何很好地收藏糧食等等。這些文章很奇妙,而且經常是錯的。

「『馬塞勒斯有答案……』」她讀著文件上的話,「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教授寫的東西就在這句話邊上。還有…關於……巨大的有腳……不……巨人的大腳?巨人之大腳?……上面還有Vivix,是個拉丁詞……意思是……讓我想想……是個生詞……」

她查了查字典。

馬雷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於是走到外面,來回踱步。他煩躁不安,非常緊張。

「這就怪了,」她說道,「字典上沒有Vivix這個詞。至少這本字典上沒有。」她做了個記錄。這是她的方法。

馬雷克長吁短嘆。

時間慢得像爬。

教授還是沒有來電話。

到下午三點鐘休息的時候,學生們都溜達到大帳篷那邊去了。馬雷克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他們是那樣地無憂無慮,相互嬉笑,打鬧,開著玩笑。

電話鈴響起來。他立即轉過身。埃爾茜拿起電話。他聽見她在說,「是的,他現在就在我這兒……」

他趕緊走進她房間,「是教授嗎?」

她搖搖頭,「不是。是國際技術公司的人。」她把電話遞給他。

「我是安德烈馬雷克。」他說道。

「哦,好的。請稍等,馬雷克先生。我知道多尼格先生急於跟你通話。」

「是嗎?」

「是的。我們一直在跟你們聯繫,已經好幾個鐘頭了。請別掛,我來找他跟你通話。」

一陣長長的停頓。耳機里傳來古典音樂的聲音。馬雷克用手捂住受話器告訴埃爾茜:「是多尼格。」

「嘿,」她說道,「你要掂量掂量,是大老闆出馬了。」

「多尼格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過了五分鐘,馬雷克仍然拿著電話在等。這時斯特恩走進來,搖搖頭說:「你是不會相信的。」

「什麼事?怎麼啦?」馬雷克手持電話問道。

斯特恩遞給他一張紙,上面寫著:

638±47BP

「這是什麼意思?」馬雷克問道。

「是墨水的年代。」

「你在說什麼呀?」

「羊皮紙上的墨水,」斯特恩說道,「是六百三十八年前的,正負誤差四十七年。」

「什麼?」馬雷克不敢相信。

「是啊,這墨水是公元一三六一年的。」

「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斯特恩說道,「這個測試我們做了三次。結果是沒有問題的。如果這真是教授寫的,那就是六百年前寫的。」

馬雷克把紙條翻過來。上面寫著:

AD1361±47

電話里咔嚓響了一下,音樂聲沒有了。一個嗓門綳得很緊的聲音說道:「我是鮑勃·多尼格。是馬雷克先生嗎?」

「是我。」馬雷克說。

「也許你記不得了,我一兩年前到現場去的時候,我們見過面。」

「我記得很清楚。」馬雷克說。

「我打電話是為約翰斯頓教授的事。我們非常擔心他的安全。」

「他是不是失蹤了?」

「沒有,沒有。他在什麼地方我們很清楚。」

他說話的語調像一股涼氣灌進馬雷克的脊柱。「那麼我可以跟他通話嗎?」馬雷克問道。

「恐怕現在還不行。」

「教授是不是處境很危險?」

「這也很難說。但願不是如此,不過我們需要你和你們那個小組的幫助。我已經派飛機去接你們了。」

馬雷克說:「多尼格先生,我們好像收到約翰斯頓教授的信了,是六百年前……」

「電話上不要說。」多尼格打斷了他。可是馬雷克可以聽出,對方似乎並不感到驚訝,「現在是法國時間下午三點,對吧?」

「是的,剛過。」

「那好,」多尼格說,「從你們隊里挑選三名最了解多爾多涅河地區情況的隊員。開車到別格拉克的飛機場。行李就不必收拾了。你們到了之後,一切東西都由我們提供。飛機在法國時間下午六點降落,接你們回新墨西哥。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不過……」

「到時候見。」

多尼格掛斷了電話。

戴維·斯特恩看著馬雷克說:「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去拿你的護照。」馬雷克說道。

「什麼?」

「去拿你的護照,然後把車開過來。」

「我們是要去什麼地方吧?」

「是的。」馬雷克說道。

接著他伸手去拿對講機。

凱特·埃里克森從拉羅克堡的城牆上看著二十英尺下面的堡場,也就是城堡中間的寬闊草地。草地上聚集了十多個國家的觀光客,個個穿著色彩鮮艷的衣裳和短褲,用照相機對著各個方向拍照。

她聽見下面有個女孩說:「又是城堡。媽媽,我們幹嗎老是來看這些傻裡傻氣的城堡?」

「因為爸爸對它感興趣。」那位母親說道。

「可是媽媽,它們全都一個樣子。」

「我知道,親愛的……」

那位父親站在離她們不遠處一道低矮的圍牆裡面。那兒原本有一幢房子,「這裡面原先是個大廳。」他對自己的家人說。

凱特向下一看,立即發現不是那回事。那人站的地方是個廚房的遺址。只要看看左邊牆上痕迹猶存的三個爐灶就一目了然了。引水的石水槽就在那人的身後,清晰可見。

「在大廳里發生過什麼事?」那人的女兒問道。

「這是他們舉行宴會的地方,也是來訪騎士謁見國王的地方。」

凱特只能嘆嘆氣而已。根本沒有證據能說明有國王來過拉羅克堡。相反,文件上說它一直是個私人城堡,是一個叫阿爾芒德克萊里的人在十一世紀建造的。十四世紀初又大興土木,新建了一道外廓,增加了幾處弔橋。後來的這些附加工程都是一個叫胖子弗朗索瓦(對應於英語中的弗朗西斯)的騎士於一三零二年修建的。

弗朗索瓦雖然姓的是法國姓,但他本人卻是個英國騎士,他所建的拉羅克堡具有愛德華一世時代起的新式英國城堡風格。愛德華時代的城堡規模較大,有寬闊的堡內大院以及堡主的舒適宅第。這倒很適合弗朗索瓦。從各種材料的記載來看,他頗具藝術氣質,但生性懶散,經常手頭拮据。他被迫將城堡做抵押,後來索性將它變賣。百年戰爭中,拉羅克堡數易其主,而且控制它的都是騎士,但這個城堡巍然挺立:在戰鬥中它從來沒有被佔領過,要說被佔領,那只是在商業上。

她看出那個大廳還要往左,雖然已面目全非,但從其輪廓仍可以明顯看出它要大得多,長度約一百英尺。那個其大無比的壁爐——九英尺高,二十英尺寬——依然清晰可辨。凱特知道,像這樣規模的大廳,牆壁一定是石砌的,而屋面結構一定是木質的。果然不假,她看見了石牆高處的凹槽,都是為固定巨大的橫樑用的。在橫樑上方應該有交叉的斜撐來支撐屋面。

一批英國遊客在她面前那狹窄的城牆上摩肩接踵而過。她聽見導遊說:「這些城牆是大壞蛋弗朗西斯勛爵於一三六三年建造的。弗朗西斯是個十惡不赦的壞傢伙,他在那些大地牢里恣意折磨男人和女人,甚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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