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科拉松 第五章

第二天上午,詹姆斯·沃尼卡警官到麥金利醫院找貝弗利·佐西。他想看看那個老頭兒的驗屍報告。他們告訴他貝弗利到三樓圖像室去了,他隨即上了三樓。

他在白色掃描儀旁邊的一間小房間里找到了她。她正與核磁共振成像技師加爾文·齊談話。這位技師坐在電腦前,翻動一幅幅黑白圖像。圖像上是一字排開的五個圓圈,隨著他的翻動在逐漸縮小。

「加爾文,」她說道,「這不可能。肯定是人造的。」

「你要我把這些資料再看一遍,」他說道,「可是你又不相信我。我跟你說吧,貝弗利,這不是人造的,是真的。來吧,看看另外那隻手。」

齊敲擊鍵盤,屏幕上出現一個水平方向上的橢圓,裡面有五隻淡色的圓圈。「看出來了?這是左手手掌。從中間截取的縱剖面圖。」他轉身看沃尼卡,「你把手放在屠夫的砧板上,然後從中間來上一刀,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剖面。」

「很好,加爾文。」

「這個嘛,我是想讓大家都明白。」

他轉身對著屏幕。「好了,看看解剖上的參照點吧。這五個圓圈是手上的五根掌骨。這些是通向手指的肌腱。記住,控制手部運動的肌肉主要在小臂上。呢,這個小圓圈是橈動脈。血液經由它從手腕流到手上。好吧,現在我們從手腕開始向外截取縱剖面。」

圖像出現變化。橢圓越來越小,一根根的骨頭逐步分開,就像阿米巴變形蟲的分裂一樣。現在看到的是四個圓。

「好了,現在已經過了掌部,我們看到的只是手指。我們逐步向外,手指裡面的小動脈開始分岔,越來越細,不過還能看得見。看這兒,還有這兒。現在我們向指尖方向移動。骨頭比剛才看到的大了一些。這是近指關節、掌指關節……再看……這些血管,看它們的走向……一段一段地看……再看這兒。」

沃尼卡皺起眉頭。「好像有點小問題。像是有東西跳了一下。」

「確實有東西跳了一下,」齊說道,「小動脈變形了。排列有問題。我再讓你看看。」他倒回到上一個圖像,然後又倒回一個。顯然,那些小動脈血管的圓圈似乎跳向了一側。「這個人手指上出現壞疽的原因就在這裡。這部分沒有血液循環,因為小動脈排列出了問題。好像配不上似的。」

貝弗利搖搖頭,「加爾文。」

「我跟你說吧,還有呢。他身上其他部位也是這樣。就說心臟吧。他是死於冠心病發作吧?這也不奇怪,因為他的心室壁有問題。」

「是老傷疤組織。」她搖搖頭說,「加爾文,你想想看,他七十一歲了。不管他的心臟有過什麼毛病,它畢竟工作了七十一個年頭。他的手也一樣。如果真的是小動脈變形,他的手指頭幾年前就會爛掉的。可是它們並沒有嘛。反正這是新傷,而且是到醫院之後惡化的。」

「那你想跟我說的是什麼呢?是器械出了故障?」

「只能這樣解釋。難道硬體就不會出現記錄方面的故障?有時候計量軟體中不也會有病毒嗎?」

「機器我檢查過了,貝弗利。沒有毛病。」

她聳聳肩說:「很遺憾,我不相信。肯定什麼地方有問題。聽我說,如果你肯定自己對,那就請你親自到太平間里去看看那個人。」

「我去了,」齊說道,「可是屍體已經被認領走了。」

「是嗎?」沃尼卡問道,「什麼時候?」

「今天清晨五點。是他公司來的人。」

「他的公司挺遠的,」沃尼卡說道,「在桑迪亞呢。也許他們現在還在路上……」

「不,」齊搖搖頭說,「今天上午就火化了。」

「真的嗎?在什麼地方?」

「蓋洛普殯葬場。」

「在這兒就把他火化了?」沃尼卡若有所思地說。

「我跟你們說吧,」齊說道,「這件事有些蹊蹺。」

貝弗利·佐西雙臂交叉放在胸前,眼睛看著面前的這兩個人。

「沒有什麼蹊蹺的,」她說道,「他的公司就是這麼乾的,因為他們可以通過電話做出這樣的安排。打個長途電話給殯葬場,他們就會過來把他拉去火化。這是常有的事,特別是當死者沒有親屬的時候。好了,閑話不說了,把維修技師找來修機器。你們的核磁共振儀有問題。這就是你們的問題所在。」

吉米·沃尼卡想儘快了結特勞布的事,可是回到急診室之後,他看見一隻塑料袋,裡面是那老人的衣裳和遺物。他沒有辦法,只好再給國際技術公司打電話。這一次接電話的是個姓克雷默的女人,也是個副總裁。戈登博士在開會,出不來。

「是有關特勞布博士的事。」沃尼卡說道。

「哦,」接著是一聲哀嘆,「可憐的特勞布博士,是個好人哪。」

「他的遺體今天已經火化了,不過我們這兒還有他的一些遺物,不知道你們想讓我們怎麼處理。」

「特萊布博士沒有親屬。」克雷默女士說道,「我想這兒誰也不會要他的衣服或者其他東西。你說的是些什麼遺物?」

「呃,他的口袋裡有張圖,像是個教堂,也許是個修道院。」

「哦嗬。」

「你們知道他身上帶一張修道院的圖幹什麼?」

「我倒真說不上來。說實在的,特勞布博士在過去幾個星期里有些反常。他夫人去世後,他的情緒十分低沉。你能肯定那圖是修道院?」

「不能。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你們想把這圖要回去嗎?」

「能勞駕你寄來就更好。」

「還有這個陶瓷片呢?」

「陶瓷片?」

「他身上有個陶瓷片,大概一英寸見方,上面印著ITC三個字母。」

「哦,好。那沒有什麼。」

「我想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是什麼東西?是個身份牌。」

「可它跟我所看到過的身份牌不一樣。」

「這是新式的,是我們這裡進出安全門的時候用的。」

「這個你們也要收回去嗎?」

「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跟你說怎麼辦吧。我把我們的聯邦快遞號碼給你,你就把它放進信封,扔進郵筒就行了。」

吉米·沃尼卡掛上電話後心想:扯淡!

他打了個電話給當地天主教教區的格羅根,把草圖的情況說給他聽,還把圖下面的縮寫詞「Mo.mere.」也告訴了他。

「那是聖母修道院的縮寫。」對方當即回答說。

「這麼說是修道院了?」

「絕對沒錯。」

「在什麼地方?」

「我還不知道。這不是西班牙文。mere是法文中的『母親』。聖母指的是聖母瑪利亞,也許在路易桑那州。」

「我怎麼才能找到?」沃尼卡問道。

「我有一張修道院一覽表,但是不知放哪兒了。給我一兩個小時時間,我把它找出來。」

「很抱歉,吉米,我看不出這裡有什麼修道院。」

卡洛斯·查韋斯是蓋洛普警察局的局長助理,很快就要退休了。他從一開始就是吉米沃尼卡的顧問。此刻他靠在椅子上,穿著靴子的腳蹺在辦公桌上,不以為然地聽沃尼卡講話。

「呃,在這兒嘛,」沃尼卡說道,「他們在科拉松峽谷附近發現他,當時他已經神志不清,亂說胡話,可是沒有中暑跡象,沒有脫水,也沒有受到暴晒。」

「這麼說他是被人扔在那兒的。是家裡的人把他從車上推下去的。」

「他沒有活著的親人。」

「哦,那他是自己開車過去的。」

「沒有發現汽車。」

「誰沒有發現汽車?」

「開車把他送往醫院的人。」

查韋斯嘆了口氣。「你親自到科拉松峽谷去過沒有?找過車嗎?」

沃尼卡稍稍遲疑了一下,「沒有。」

「那你就對有些人的話信以為真?」

「是的,我猜想是這樣。」

「你猜想?就是說那兒不可能會有車?」

「也許吧,是的。」

「好吧,後來你是怎麼處理的呢?」

「我給他的公司打了電話。是國際技術公司。」

「他們跟你怎麼說的?」

「他們說他死了老婆,心情憂鬱。」

「多長時間了?」

「我不知道。」沃尼卡說道,「我打電話給特勞布所住的公寓,跟管房子的人談了談。他老婆是一年前死的。」

「這麼說,發生在她的周年祭日前,對吧?這就不奇怪了,吉米。」

「我想我應當到國際技術公司去跟他們的人談談。」

「為什麼?他們那裡離開發現他的地方有二百五十英里呢。」

「這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在居留地發生旅遊者被困的事有過多少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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