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園長苦口婆心地對屠小蠻說:

「你跟我回去吧!」

屠小蠻固執地把臉扭到另一邊,猛猛張的媽湊過來對園長說:

「你這樣教育孩子是不行的,要打……」

屠小蠻說:

「你根本都不喜歡我,你只是想隨便把我養一養,把我隨便養活了就可以了。」

園長憤怒地說:

「才怪!」

也許,也許曾經他很壞,曾經邪惡黑暗,半瘋著毒化著周圍的空氣,心裡裝滿著令人心碎的醜陋的念頭,靈魂里到處是補丁和隱藏的罪行,像一朵營養過度的肥罌粟花。但是,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當他追蹤眾動物來到這個神秘的森林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他會久久地凝視一朵藍色的小花,覺得它十分可愛,他會調皮地在湖裡洗腳,發出老來俏的笑聲,他會長長地柔和地吸氣。

他驚奇地撫摸著前額,發現自己竟然還沒有喪失愛的能力,而他是愛女兒的,愛小花的,自從他驚喜地發現自己這項特異功能,就很興奮地愛來愛去,愛上了一切。

屠小蠻看著園長,說:

「爸爸,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

再話猛猛張那邊,猛猛張被打得披頭散髮,他沙啞地朝著媽媽吼道:

「你有本事打死我呀!打死我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猛猛張媽媽怒道:

「我正準備這麼干。」

一會兒之後,猛猛張被打得迷迷糊糊,摸著臉說:

「我真應該送給你一個『女中豪傑』的錦旗的。」

媽媽提著猛猛張又打。

猛猛張從身後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外面有一層粉紅色的包裝紙,上面還寫著『三八生日快樂』的字樣,哭著說:

「在我被你打死之前,我還是先把禮物給你吧,三八節禮物兼生日禮物……虧我還那麼想你,那麼想你……」

猛媽媽接過盒子,兇巴巴地問猛猛張:

「裡面是什麼呀?」

猛猛張傻笑道:

「鏡子」

猛媽媽說:

「這麼俗氣。」

卻忍不住哭了起來,用手背擦著眼淚,把猛猛張抱在懷裡,說:

「我打你是因為你走的那幾天我太想你了,我以後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好不好?」

猛猛張溫順靠在媽媽的肩膀上,看到費谷炯炯地看到自己,猛猛張窘道:

「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哪!」

費谷也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嘆了口氣。

小蛇問屠小蠻和猛猛張:

「你們真的要回去了?」

他倆很堅定地點頭,園長和每個人握手告別:

「我愛你我愛你,再見再見。」

「愛拉服油,再見再見。」

說著和屠小蠻一起轉身離去,陽光展現出遲到的光彩,把他們的背影刻畫得更深,在消失在松柏林和晚玫瑰之前,屠小蠻回頭看著眾動物,大大地笑了一下。

猛猛張和媽媽站起身來,抖抖身上的草屑,向大家笑道:

「我們也該走了。」

小蛇驚道:

「這麼快就要走了。」

費谷也客套道:

「再坐一會兒,再坐一會兒。」

猛猛張媽媽心裡充滿奇異的快樂和安全的沉靜,笑著搖搖手,說:

「謝謝,再見。」

說完,牽著猛猛張溫柔地走遠了,費谷看著他們,啐道: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母子情深一樣。」

小蛇道:

「嫉妒了吧?」

小蛇道:

「那麼我們開始吧!」

「開始什麼呀?」

「變身呀!」

眾動物反而扭捏起來,太多思考的時間反而讓他們懷疑起是否應該變成人。小蛇覺得自己的擔心變成了現實,駭道:

「你們不想變成人嗎?」

鸚鵡文縐縐斯文文地說:

「在下正有此意。」

鸚鵡知道做動物很慘,很容易被吃掉,但是,人就好嗎?

鸚鵡害怕做人,做人很麻煩耶!做人要用兩隻腳走路,做人的陰暗會磨滅它剛剛建立起來的微弱的偉大。

鸚鵡剋制不住地說服自己不要變成人,小蛇拍著他的肩膀說:

「小鸚同志,你這種猶豫是正常的。沒關係沒關係,我現在就給你變了吧,免得夜長夢多。」

鸚鵡推開小蛇的手,驚恐的說:

「我不要變成人。我本來就不應該跟你們一塊兒來的。」

七狼也說:

「對,我們應該回去的。對對對,我們要回去,我現在本來應該在動物園吃加餐的。我們應該平平安安地被人吃掉的,我們不應該冒這麼大的風險。」

小蛇怒道:

「你們不要不知足了,起碼做人會有很多選擇。如果你們做動物的話,你們只有選擇死不死的權力;而做的人之後,你們起碼可以選擇下雨天打不打傘,可以選擇早餐吃干速食麵還是吃泡速食麵,可以保持流氓或者一直無賴,可以選擇當好人還是當壞人。」

費谷嚮往道:

「對呀對呀,還可以選擇自己的老婆。」說著瞟了一眼未婚妻。

小蛇繼續一句一個感嘆號地抒情道:

「朋友!你可曾想到!這是很幸福的呀!」

當她看到七狼和鸚鵡歪著頭妥協的樣子時,便扭動著魔棒的機關,深吸一口氣,說:

「預備,起——媽里媽里哄!變變變。」

鸚鵡和七狼緊閉著眼睛,緊咬著腮括肌,知道一道有著漂亮顏色的光落在他們頭上,像可愛的撫摸,漸漸地,它像漣漪一樣逐漸擴大,越來越大,很大很大,籠罩著整個森林,小小的葉子排列出淡色的面紗,樹的枝頭上出現了很多翅膀閃爍,叫聲像甜美笛聲的小妖精,像是代表著他們生命的不斷延長,延長,直到永遠。

真的很舒服,光芒一圈一圈地循環放大縮小,好像沒有盡頭一樣,七狼和鸚鵡已經舒服得要睡著了,堅硬的毛正在一點一點消失,粉紅色和桔紅色,慢慢爬上他們的臉。在灰白的天空漸漸發紅,神秘的金色慢慢褪下的時候,小蛇說:

「變好了。」

七狼遲疑著先睜開眼睛,看到眾人笑嘻嘻的臉,臉不禁一紅,徑自走到井邊,就著井水照鏡子,只見井裡映出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瘦瘦小小,眼睛細細的,不過笑起來倒也稚氣可愛。

七狼略有些不滿,癟著嘴憂鬱地看著小蛇,小蛇低下頭笑聲說:

「我把你變成這樣已經算不錯了,你的底版不好,底版不好。」

這時,鸚鵡醒了過來,慢慢睜開眼睛,大家笑道:

「這個倒不錯。」

鸚鵡高興地蹦跳向井邊,向井裡望去,待看清自己的相貌後,不禁大吃一驚:

「咦?怎麼是個女的呀?我是只雄鸚鵡!」

井中映出一個五六歲的女童,粉白粉紅的,就是眼睛小了一點。鸚鵡怒視著小蛇,尖利地指著她道:

「你狠!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小蛇指著七狼說:

「但是但是,你看他更丑。」

女童看了七狼一會兒,笑道:

「這倒也是。」

小蛇對費谷說:

「你有沒覺得她很像屠小蠻呀?」

費谷和未婚妻盤腿坐下,小蛇正色道:

「你們不要笑了。」

費谷仍然笑得十分嫵媚:

「人家高興嘛~~~」

過了很久,才有淡淡的光芒落在兩人身上,淡淡的糖果味從未婚妻的頭頂落下,貫串全身,費谷眼前一亮,沒想到光芒中朦朧的未婚妻還真是可愛。長得珠圓玉潤,膚色晶瑩柔美,眼睛十分之大,看上去一點兒也不老,紗裙子也飄了起來。

一旁的費谷也像做了脫毛手術一樣晶瑩剔透,白裡透紅,更顯得一張銀盤大臉的粉嫩。

幾秒鐘之後,光芒暗淡下來,太陽也跟著下山了,天空也逐漸變成深藍,魔法消失了,又變成了凄黯的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費谷定睛一看,卻發現未婚妻還是那個多毛的,黃黑的未婚妻。便疑惑地望向小蛇,小蛇拿著狗尾巴草,又是甩又是揪的,過了一會兒,笑道:

「這麼快就失靈了?真不愧為劣質魔棒呀!」

費谷和未婚妻睜開眼睛,興緻沖沖地跑到井邊,忽然驚叫道:

「怎麼回事呀?怎麼還是這樣嘞?」

小蛇說:

「我的魔棒沒有能量了。」

費谷和未婚妻送七狼和鸚鵡離去。走到下水道井口,七狼和鸚鵡仍然猶豫著跳不跳下去,如果不跳下去的話,可以在森林裡快快樂樂正正噹噹地苟且偷生;如果跳下去的話,就要開始了,要跳嗎?可以跳嗎?現在就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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