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蛇丘 14、美洲杉

10月12日,星期二

下午4時30分

林間空地陰暗但卻涼爽。一束束陽光從他們周圍的參天大樹間滲透進來。空氣中彌縵著松樹的味道。地上軟酥酥的。

這是個不錯的地方,陽光斑斑點點地灑在林間空地上。即便如此,電視攝像機連是打開了所有的燈,三年級的學生圍坐在著名演員兼社會活動家特德·布拉德利周圍。布拉德利穿著黑色T恤衫,襯托出他的體格和黝黑英俊的面孔。

「繼承這些高大的樹木是你們與生俱來的權利。」他打著手勢對大家說,「這些樹術生長在這裡,已經有好幾百年了。在你們出生以前,它們就在這裡。在你們的父母、祖父母、甚至曾祖父母出生以前,它們就在這裡啊,其中一些,在哥倫布來美洲之前!在印第安人來之前!在所有一切之前!就已經在這裡了啊!這些樹木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它們是地球的衛士;是智慧的化身;它們給我們留下一個信息:不要破壞地球。請不要打擾地球,否則,我們的生活就會受到打擾。我們要聆聽它們的聲音。」

孩子們一個個張大嘴巴,望著他發愣。布拉德利在攝像機前神態自若。

「可是現在,這些高大的樹木——躲過了大火的威脅,躲過了濫采濫伐的威脅,躲過了酸雨侵蝕的威脅,躲過了土壤侵蝕的威脅——現在卻要面對從未有過的最大威脅。那就是全球變暖。孩子們,你們都知道什麼是全球變暖,是不是?」

所有的手都舉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

「你們知道,我很高興,」布拉德利說著,示意孩子們把手放下來。今天說話的只有特德·布拉德利一個人。「然而,你們也許不知道全球變暖會引發一些突發性的氣候變化。也許幾個月或者幾年以後,氣溫會突然變得特別熱或者特別冷。或者會有大群大群的昆蟲或者許多疾病毀掉這些參天大樹。」

「什麼樣的昆蟲?」一個孩子說。

「害蟲,」布拉穗利說,「就是那些躲在樹裡面蠶食這些樹的蟲子。」他用手做出蟲子爬行的動作。

「一隻蟲子吃掉一整棵樹要花很長時間呀。」一個女孩說。

「不對,用不了很久!」布拉德利說,「這正是麻煩所在。因為全球變暖意味著許多許多的昆蟲會來——昆蟲的瘟疫——很快就會就把樹啃光!」

詹尼弗站在一邊。這時向埃文斯靠了靠,說道:「你相信這些胡說嗎,」

埃文斯打了個哈欠。在飛機上他一直在睡,下了飛機在從機場到美洲杉國家公園這個樹林的車上他又在打盹。這時他昏昏沉沉地看了一眼布拉德利。昏昏欲睡。百無聊賴。

現在孩子們有些不安了,而布拉德利正對著攝像機侃侃而談,語氣從容不迫、充滿了威嚴。這是他多年在電視上扮演總統的結果。

「氣候突變,」他說,「對人類、對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構成了非常大的威脅。全世界將舉行會議解決這一問題。明天有一個會議將要在洛杉磯開幕,會上科學家們將就如何減塹解一可怕的威脅進行討論。可是如果我們坐視不管,災難就會來臨。這些雄偉的參天大樹就會成為一種記憶,一張過去的賀卡,或者一張人類殘酷對待自然的快照。我們要肩負起災難性氣候變化的責任。也只有我們才能夠阻止災難性氣候的發生。」

他說完,稍微轉了轉身子,以便展現他好看的一面。他的眼睛裡放出一種柔和的淺藍色光芒。

「我要尿尿。」一個女孩說。

飛機離開跑道,飛到了森林上空。

「很抱歉讓你這麼趕,」埃文斯說,「我們必須在六點之前趕到停屍房。」

「沒事,沒事,」布拉德利寬容地笑著說。演講完後,他花了幾分鐘時間給孩子們簽名。攝像機把這個場面也拍了下來。他轉向詹尼弗,對她燦爛一笑:「你是幹什麼的,哈德利小姐?」

「我在全球變暖法律工作組。」

「很好,這麼說來,你還是我們中的一員。訴訟進行得怎麼樣了?」

「還好。」她瞥了一眼埃文斯說道。

「我有一種感覺,你的才能跟你的相貌一樣出眾。」布拉德利說。

「事實上並非如此。」她說。埃文斯看得出來這個演員可能惹惱了她。

「你很謙虛。這很有魅力。」

「我很誠實,」她說,「告訴你我不喜歡拍馬屁。」

「對你來說,這一點兒也不是拍馬屁。」他說。

「對你來說,這一點兒也不誠實。」她回答道。

「請相信我,我是真的羨慕你的工作,」布拉德利說,「我不能等著你們一直粘著環保署。我們必須繼續給他們施加壓為。這就是我和孩子們搞這項活動的原因。這個電視片段跟突發性天氣變化非常吻合。我想一切都進展得非常順利,是不是?」

「從各方面考慮的話,還行。」

「從各方面考慮?」

「全都是胡說八道。」詹尼弗說。

布拉德利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可是眼睛卻眯了起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他說。

「我指的是所有一切,特德。整個演說。美洲杉是地球的哨和衛士嗎?它們給我們留下了信息嗎?」

「是啊,它們確實——」

「它們是樹,特德。是大樹。它們留給人類的信息跟一根茄子差不多。」

「我想,你誤會——」

「它們能設法從森林火災中活下來嗎?幾乎不能——它們依賴於火,因為火可以使它們再生。紅木樹的種子很堅硬,只有在火中才能裂開。火對於恐懼狀態紅木樹林的健康是不可或缺的。」

「我認為,」布拉德利有些固執地說,「你也許誤會了我的意思。」

「是嗎?我誤會什麼了?」

「我是想表達——也許有些抒情意味——這些偉大的原始森林具有永恆性,而且——」

「永恆?原始?你了解這些森林嗎?」

「是的。我想我了解。」他的聲音有點生硬。顯然他現在有點生氣了。

「看看窗外,」當他們飛臨森林上空時,詹尼弗指著森林說,「你認為原始森林成為現在這個樣子有多久了?」

「顯然有成千上萬年——」

「不對,特德。在這些森林出現以前,人類就存在數千年了。你知道嗎?」

他緊閉嘴唇。沒有回答。

「那麼,讓我給你細細道來。」她說。

在兩萬年以前的冰川時代,冰川從加利福尼亞退出,形成了約塞米蒂峽谷以及其他一些風景區。冰牆退去時,形成了一塊濕乎乎的平原,平原上有許多湖泊,冰川融化的水是湖水的主要來源。但是根本沒有任何植被。基本上只是潮濕的沙地。

又過了幾千年,隨著冰川繼續北移,氣候變得乾燥了一些。加利福尼亞地區變成北極苔原地帶,上面生長著很高的野草,老鼠、松鼠之類的小動物以此為生。這個時候人類來到過里,獵取這些小動物,生火過生活。

「直到那個時候,」詹尼弗說,「還沒有原始森林。」

「我在聽。」特德吼道。顯然他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脾氣。

她繼續說道:「起初,極地的野草和灌木是惟一能固定貧瘠冰土的植物。這些植物死去之後腐爛分解,幾千年之後,表層土壤形成了。這為後來一系列植物的移植莫定了基礎,基本上,冰川後期北美洲到處都是這種情況。」

「首先是黑松出現了。時間是大約一萬四千年以前。後來是花旗松、鐵杉和樺樹——這些樹雖然適應性強,但不可能是最早出現的。這些樹木構成了真正的『原始』森林。在接下來的四千年里,它們是這兒的主要景觀。接著氣候發生了變化。變暖了,所以加利福尼亞所有的冰川都融化了。從此以後,加利福尼亞就一點冰川也沒有了。氣候溫暖而乾燥,發生了多次火災,原始森林被燒毀。取而代之的是平原植被,橡樹和一些草本植物。還有一些道格拉斯冷杉,但是不多,因為氣候太乾燥了,不適宜冷杉生長。

「大約六千年以前,氣候又發生了變化。變得濕潤一些,冷杉、鐵杉以及雪松進駐,並且覆蓋了這片土地,形成了你們現在看到的茂密的大森林。可是有的人把冷杉看做是一種有害植物——過度蔓延——把此前生長在這裡的植物都擠了出去,影響了景觀。由於這些樹木的樹冠很大,致使地上太陰暗,因而其他樹木無法存活。由於頻繁發生森林火災,這些具有濃密樹冠的樹木會使火勢瘋狂蔓延。所以它們也並不是永恆的,特德。它們只不過是最近的。」

布拉德利哼了哼,說道:「天啊,它們還只有六千歲。」

然而詹尼弗一點也不留情。「不對,」她說,「科學家已經指出,森林總是在不斷地改變其成分。每個一千年都與前一個一千年不一樣,森林在不斷地變化著,特德。更何況那時又有了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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