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恐怖山 8、剪切區域

10月6日,星期三

下午3時51分

莎拉睜開眼睛,看見一十巨大的藍色星爆,一道道條紋光芒四射。她的前額冰冷,脖子疼痛難忍。她試著動了動身子和四肢。雖然無處不疼,但除了壓在什麼東西下面的右腿之外,其他部位還聽使喚。她咳了一會兒,停下來,觀察著周圍的情形。她側卧著,臉壓在擋風玻璃上,剛才她的前額撞裂了擋風玻璃。她的眼睛離破裂的玻璃只有幾英寸遠。放鬆下來之後,她慢慢地環顧左右。

四周一片模糊,有些微光亮。這微弱的光亮來自她左邊的某個地方,使她看清那輛雪地車正側躺著,車輪朝上頂著冰牆。她們一定是掉在某種架狀物上了。她抬頭看看——冰隙的入口處離她出奇地近,也許只有三十或四十碼遠。這使她信心頓生。

接著她朝下看了看,看看能不能看見埃文斯。但她下面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見。她慢慢調整著自己的眼睛。她喘息著。她看清了自己的處境。

沒有架狀物。

雪地車翻進了越來越窄的冰隙,斜著刺入了冰隙之中。車輪頂著一面牆,車頂頂著另一面牆,整個雪地車高懸在深不見底的墨黑色裂縫之中。埃文斯那邊的門洞開著。

埃文斯不在車裡。

他被摔出去了。

掉進了黑暗之中。

「彼得?」

沒有迴音。

「彼得,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她聽了聽。什麼也沒有。既沒有迴音也沒有動靜。

什麼也沒有。

她意識到:在那兒只有她一個人。在這個離地面一百英尺以下的寒冷的冰隙中,在這人跡罕至的冰原里,遠離大道,離任何地方都有數英里之遙的地方,只有她一個人。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想這裡將成為她的葬身之地。

波爾頓——或者不管他是誰——計畫得太周密了,莎拉想。他拿走了他們的異頻雷達接收機。他可以走幾英里之後,把它扔在一個最深的冰隙之中,然後返回基地。當營救隊出發時,他們會向那個異頻雷達接收機奔去。而跟她所在的位置毫不相干。營救人員也許會在一個深隙中搜索數天,然後悻悻而歸。

如果他們擴大搜索範圍?他們還是找不到那輛雪地車。即使就在離地面四十碼的地下,也許跟四百碼的地下毫無區別。太深了,直升機從這裡飛過或汽車從這裡駛過時都不可能看見。任何交通工具都不可能看見。他們會想雪地車偏離了做有標記的大道,因而只會沿著道路的邊緣搜索。而不會是在這裡,在茫茫冰原之中。這條路有十七英里長,他們要花上幾天時間搜索。

不,莎拉心想。他們絕不可能找到她。

即使她能爬上地面,那又怎麼樣?沒有指南針。沒有地圖。沒有全球定位系統。沒有無線電——無線電已在她的膝蓋上摔得粉碎。她甚至不知道威德爾站在她現在所處位置的哪個方向。

當然,她心想,她有一件鮮艷的紅色皮上衣,從遠處就可以看見,她有供給,食品,裝備——他們出發之前那個小夥子談到的所有的裝備。到底是些什麼。她模模糊糊地記得是一些供攀爬的東西。鞋底釘和繩子。

莎拉彎下腰,終於搬出了壓在腳上的工具箱,然後爬到車子的後部,小心謹慎地保持著身體的平衡,避開下面那個大開的車門。在冰隙中那永不消逝的微弱亮光中,她看見了那個上鎖的儲物櫃。壓得有點變形了。她無法打開。

她又去找工具箱,打開,拿出一把鎚子和一把螺絲起子,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試圖把儲物櫃撬開。終於,隨著金屬發出的尖銳刺耳的聲音,櫃門猛地打開了。她向裡面窺視著。

儲物櫃里空空如也。

沒有吃的,沒有水,沒有攀爬用具。沒有太空毯,沒有加熱器。

什麼也沒有。

莎拉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來。她仍然鎮定自若,不想讓自己驚慌失措。她考察過自己的選擇。沒有繩子和釘鞋,她是上不了地面的。她能用什麼代替?她有一個工具箱。她能用螺絲起子代替冰斧嗎?也許太小了。也許她可以將變速排擋進行重新組裝,做成一把冰斧。或者她可以取下一些輪胎,找到一些可利用的零件。

她沒有釘鞋,但倘若能找到一些尖角鋒利的工具,如螺絲釘之類的,她就可以裝在靴子的鞋底上攀爬。繩子嗎?也許一些布條……她環視車內。也許她可以把座位上的布撕下來?或者把它們切成條狀?也許能行。

她用這種辦法讓自己保持情緒高漲。她讓自己不斷前進。即使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畢竟還有可能。一種可能。

她全神貫注於這種可能。

科內爾去哪兒了?他聽到無線電中的信息後會怎麼辦?他也許聽到了,已經聽到了。他會回到威德爾站嗎?幾乎是可以肯定的。他會去找那個人,那個他們以為是波爾頓的人。但莎拉確信那個傢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隨著他的消失,她對獲得營救的希望也消失了。

她的水晶手錶也碎了。她不知道在那兒呆了多久,但她注意到此時比剛才暗了許多。她頭上的缺口處也沒有剛才明亮了。不是上面的天氣發生了變化,就是地平線上的太陽更低了。那就意味著她在那兒已經呆了兩三個小時。

不完全是因為掉下來,還因為冷。車裡失去了熱度。

她突然想到也許可以把引擎發動起來,產生一些熱量。值得試試。她咯噠一聲打開前燈,有一個前燈還是好的,照在冰牆上發出炫目的光。這就是說還有電。

她轉動鑰匙。發電機發出磨擦的聲音。引擎無法接通電源。

她聽見一個聲音喊道:「嘿!」

莎拉抬起頭來,朝地面上看。除了那個缺口和那條灰暗的天空,什麼也看不見。

「嘿!」

她斜視著。真的有人在上面嗎?她也喊了一聲:「嘿!我在下面!」

「我知道你在哪兒。」那個聲音說。

她意識到這個聲音來自下面。

她俯視著深不見底的冰隙。

「彼得?」她說。

「我他媽的凍死了。」他說。他的聲音從黑暗中飄上來。

「你受傷了嗎?」

「沒有,我想沒有。我不知道。我動彈不得。我夾在了一個隙口之類的裂縫中了。」

「你在下面多遠,」

「我不知道。我無法轉頭向上看。我被卡住了。莎拉。」他的聲音在顫抖,好像受了驚嚇。

「你能動嗎?」她說。

「只有一隻手臂能動。」

「你能看見什麼嗎?」

「冰。我看見藍色的牆。大約兩英尺遠。」

莎拉騎在打開的車門上,朝冰隙中窺視著,竭力看清點什麼。下面雖然很黑,但似乎很快就變窄了,很深。如果是這樣,他也許就在不遠的地方。

「彼得。動一動你的手臂。你能動一動你的手臂嗎?」

「能。」

「揮一揮。」

「我在揮。」

她什麼也沒有看見。只是漆黑一片。

「好,」她說。「停下。」

「你看見我了嗎?」

「沒有。」

「他媽的。」他咳嗽道,「真冷啊。莎拉。」

「我知道。挺住。」

她必須找到一個辦法看清隙口。她朝掛著滅火器的儀錶板下看了看。如果那兒有滅火器的話,也許就有手電筒。幾乎可以肯定,有手電筒……在某個地方。

儀錶板下沒有。

也許在手套箱里。她打開箱子,把手伸進去,在黑暗中摸索著。紙張發出嘎扎嘎扎的聲音。她用手指捏住了一個粗粗的圓柱體,把它拿了出來。

是一個手電筒。

她輕輕地將它打開。還能用。她向冰隙的深處照了照。

「我看到了,」彼得說,「我看見了亮光。」

「好的,」她說。「現在再揮揮你的手臂。」

「我在揮。」

「現在嗎?」

「我正在揮。」

她定睛細看:「彼得,我著不見——等一等。」

她確實看見了——只不過是戴著紅手套的手指尖,在碩大的車輪那邊的冰川下短暫地出現了一下。

「彼得。」

「什麼?」

「你離我非常近,」她說。「在我下面五英尺或六英尺的地方。」

「太好了。你能把我救出來嗎?」

「如果我有一條繩子的話。我能。」

「沒有繩子嗎?」他說。

「沒有。我打開過供給箱。裡面什麼也沒有。」

「不在供給箱里,」他說,「在座位底下。」

「什麼?」

「是的,我見過。繩子和其他物品都在乘客的座位下面。」

她打量了一番。座位裝在鋼座上,鋼座固定在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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