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阿卡邁 28、霍爾姆比山

10月5日,星期二

下午5時57分

此時的交通十分擁擠。他沿著日落大街蝸行著;這樣反而有許多時間思考。與德雷克的談話使他感到奇怪。這場會面本身就有些反常。好像沒有真正的必要,好像德雷克只是想證實他有能力把埃文斯召來,而埃文斯不得不來。好像他在維護自己的權威,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

埃文斯覺得,無論如何,有些東西已離他遠去。

對於保安公司,埃文斯也感到有點奇怪。好像就是不對勁。畢竟,國家環境資源基金會是一個慈善機構。他們不應該偷偷摸摸地跟蹤別人。德雷克類似妄想狂的警告,不知何故沒有任何說服力。德雷克做得有點過分了,他常常這樣。

從本性上來說,德雷克是容易激動的。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場危機,所有的事情都讓人絕望,所有的事情都極其重要。他生活在一個極度緊迫的世界之中,但這個世界不一定是真實的世界。

埃文斯給他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但希瑟今天請假了。他又給洛文斯坦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跟利薩通了話。

「喂,」他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她的聲音很低,像搞陰謀似的:「當然,彼得。」

「我被盜了。」

「不——你,也被盜了,」

「是的,我,也被盜了。我真的想報警——」

「唔,對,你當然應該報警——我的天啊——他們拿走了什麼東西嗎?」

「我想沒有,」他說,「但也只是提交一份報告,如此而已——我這會兒有點兒忙,處理莎拉……也許要到深夜……」

「唔,當然,你想我找警察處理你家被盜的事兒嗎?」

「你可以嗎?」他說。「那樣就幫了我的大忙了。」

「當然可以。彼得,」她說。「把它交給我吧。」她停住了。等她再次開口時,聲音幾乎成了耳語:「有沒有,啊,你不想警察看見的東西?」

「沒有。」他說。

「我的意思是,我沒問題,洛杉磯的每個人都有幾種壞習慣,否則的話,我們不會來這裡——」

「不是,利薩,」他說。「事實上,我沒有任何毒品,如果你是指這個的話。」

「噢,不是,」她連忙說道。「我沒有假設任何東西。沒有照片之類的?」

「沒有,利薩。」

「什麼也沒有?少兒不宜的?」

「恐怕沒有。」

「好的,我只是想搞清楚。」

「謝謝你幫我。要進門的話——」

「我知道,」她說,「鑰匙在門前的小地毯下。」

「是的。」他停下來。「你怎麼知道?」

「彼得,」她說,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快。「我知道的事情,你盡可以放心。」

「好的。謝謝。」

「別客氣。瑪格怎麼樣了?她還好嗎,」利薩說。

「她很好。」

「你去看過她嗎?」

「今天早上,看過,而且——」

「不,我指的是醫院。你沒有聽說嗎?瑪格今天從銀行回來,進家門的時候,有人正在偷她家的東西。一天之內,三起盜竊案!你家,瑪格家,莎拉家!現在怎麼樣?你知道嗎?」

「不知道,」埃文斯說。「太神秘莫測了。」

「是。」

「但瑪格……」

「噢,是的。我猜她是想與那些傢伙抗爭,這是錯誤的。他們把她打了一頓。也許把她打得人事不省了。我聽說她的眼睛被打得烏青,警察在詢問她的時侯,她昏了過去。她完全癱瘓了,不能動。甚至還停止了呼吸。」

「你在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與那裡的偵探談了很久。他告訴我這事突然發生在她身上,她連動都不能動,醫護人員把她送到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校區之前,她的心情一直不好。整整一下午,她都處在重症特別護理之中。醫生們等著詢問她關於藍色環狀物的事情。」

「什麼藍色環狀物?」

「在她癱瘓之前,她已口齒不清,但她含含糊糊地說到了藍色環狀物,或者死亡的藍色環狀物。」

「死亡的藍色環狀物,」埃文斯說。「什麼意思?」

「他們不知道。她還不能說話。她吸毒嗎?」

「她是個健康至上的人。」埃文斯說。

「嗯,我聽醫生說她會沒事兒的。她是暫時癱瘓。」

「我呆會兒去看她。」他說。

「你去看她以後,能不能給我打個電話?我會處理好你家的被盜案的,不要擔心。」

他到達莫頓家時,天色已黑。保安人員已經走了;惟一一輛停在前面的車是莎拉的保時捷。他按門鈴。她把門打開。她已經換上了一套運動服。「還好嗎?」他說。

「還好,」她說。他們穿過走廊,來到客廳。屋裡開著燈,溫暖誘人。

「保安去哪裡了?」

「吃晚飯去了。他們還會回來的。」

「都走了?」

「他們會回來的。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她說。她拿出一根帶有一個電子儀的短棒,在他的身上掃了一遍,就像飛機場的安檢那樣。她輕輕拍著他的左衣袋,「把東西都拿出來。」

他衣袋裡惟一的一件東西就是車鑰匙。他把車鑰匙放在咖啡桌上。莎拉用短棒掃過他的胸脯、夾克。她摸了摸他央克右邊的口袋,示意他把裡面的東西全拿出來。

「這是幹什麼?」他說。

她搖了搖頭,不說話。

他掏出一便士,放在櫃檯上。

她揮揮手:還有嗎?

他又摸了摸。什麼也沒有了。

她用短棒掃過他的車鑰匙。那串鑰匙上有一個長方形的塑料,她用袖珍刀把它撬開。

「嘿,看……」

那個長方形的東西砰的打開。埃文斯看見裡面的電子線路,和一塊手錶電池。

莎拉拿出一小塊跟鉛筆頭差不多大小的電子元件。「瞧。」

「跟我猜的一樣嗎?」

她把那個電子元件拿出來,放進一杯水裡。然後她轉身去取那枚便士。她仔細檢查了一番,又在手指間捻來捻去。使埃文斯感到吃驚的是,這枚便士一分為二,裡面出覡了一個小小的電子核。

她把它丟進了水裡。「你的車在哪裡?」她說。

「在前面。」

「我們呆會兒去查一查。」

他說:「這是怎麼回事,」

「保安在我身上發現了竊聽器,」她說,「房子里到處都有竊聽器。最恰當的猜測就是,這就是入室盜竊的原因——安裝竊聽器。你知道嗎,你也有竊聽器。」

他看了看四周:「房子里沒問題了吧?」

「房子里已用電子儀器掃了一遍,清除了。保安找到了十來只竊聽器。大概清理完了吧。」

他們兩人坐在沙發上。

「這一切無論是誰幹的,他們都以為我們知道什麼事情,」她說。「我開始相信他們是對的。」

埃文斯把莫頓對那份數據清單的意見告訴了她。

「他買了一份數據清單?」她說。

埃文斯點點頭:「他是那麼說的。」

「他說是一份什麼樣的清單?」

「沒有。他想告訴我更多的東西,可他從來沒有抽出時間做這件事情。」

「你跟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有告訴你?」

「我記不清楚。」

「上飛機的時候?」

「沒有……」

「在餐桌上,吃晚飯的時候?」

「我想沒有。」

「你跟他一起向汽車走擊的時候?」

「沒有,他一直在唱歌。說老實話,有點丟人。然後他就進了汽車……等一等。」埃文斯坐起來。「他確實講過一件有趣的事情。」

「是什麼?」

「是一句充滿哲理的佛教格言。他要我記住這句話。」

「是什麼?」

「我記不清楚,」埃文斯說,「至少不太準確了。好像是『一切重要的東西都離菩薩端坐的位置不遠。』?」

「喬治對佛教不感興趣,」莎拉說,「他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

「一切重要的東西都離菩薩端坐的位置不遠。」埃文斯又重複了一遍。

他目視前方,看見了那間與客廳相鄰的媒體室。

「莎拉……」

在他們正前方,在那隻引人注目的頂燈下面,有一尊巨大的用木頭雕刻出來的坐佛,來自14世紀的緬甸。

埃文斯站起來,走進媒體室。莎拉緊隨其後。

這尊木刻高四英尺,放在一個高高的底座上。

埃文斯繞到木刻後面。

「你覺得?」莎拉說。

「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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