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阿卡邁 27、貝弗利山

10月5日,星期二

下午4時45分

「不,不,不!」尼吉拉斯·德雷克站在國家環境資源基金會的媒體室,被五六個目瞪口呆的平面設計師圍著。牆上、桌上全是海報、旗幟、傳單、咖啡杯、一摞一摞的新聞稿和媒體用具。全都以一面從綠變紅的旗幟作裝飾,旗幟上寫著:「氣候突變,我們面臨的威脅。」

「我討厭它,」德雷克說,「我他媽的討厭它。」

「為什麼?」

「因為它枯燥無味,就像該死的美國公共廣播公司的特別節目。我們需要吸引別人的注意。需要一些刺激性的東西。」

「嗯,先生,」一個設計師說道,「如果你還記得的話,你原來是想避免任何看起來過分誇張的東西的。」

「是嗎?不,我沒有。亨利想避免誇張。亨利認為應該把它辦得跟一個正式學術會議一樣。但如果我們真把它辦成一個學術會議的話,媒體就不會宣傳我們。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每年有多少關於氣候變化的會議嗎?全世界?」

「不知道,先生,有多少?」

「嗯,四十七次。無論如何,問題不在這裡。」德雷克用指關節敲打著標語旗,「我的意思是,看看這個,『威脅』這個詞,非常模糊;它可以指任何東西。」

「我認為這正是你想要的——它可以指任何東西。」

「不,我想要的是『危機』或『災難』。『面臨的危機』或『面臨的災難』,會更好一些。『面臨的災難』會好很多。」

「在上次會議上,也就是關於物種滅絕的那次會議上,你已使用過『災難』這個詞。」

「我不管。我使用這個詞是因為它有用。這次會議必須指明災難。」

「呃,先生,」換個人說道。「恕我冒犯,氣候變化是不是真的會帶來一場災難?因為給我們的背景材料——」

「是的,該死的,」德雷克咬牙切齒道,「氣候突變會帶來災難,相信我吧,會的!現在給我把它改過來!」

平面藝術家們看著桌上裝好的材料。「德雷克先生,研討會四天後就要開始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德雷克說。「你以為我他媽的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們可以完成多少——」

「災難!去掉『威脅』加上『災難』,這是我的要求。很難嗎?」

「德雷克先生,視覺材料和用於媒體宣傳的旗幟我們可以重做,但是咖啡杯是個問題。」

「為什麼是個問題?」

「這些杯子是在中國做的,而且——」

「中國做的?這是誰的主意?」

「我們的咖啡杯一直是在中國做的——」

「我們是肯定不能用這些杯子的。這是國家環境資源基金會,天啊,我們有多少杯子?」

「三百個。它們和宣傳資料袋一起是送給負責宣傳這次會議的媒體的。」

「那就弄一些環保型杯子,」德雷克說。「加拿大生產這種杯子嗎?買些加拿大的杯子,在上面印上『災難』字樣,就完事了。」

那些藝術家面面相覷。一個藝術家說:「溫哥華有個供應商……」

「可他們的杯子是奶油色……」

「我不管是不是黃綠色,」德雷克提高嗓門道。「這樣做就行了,新聞稿怎麼樣?」

另一個設計師舉起一張紙:「新聞稿是用生物所能分解的墨水印在可循環使用的紙上。」

德雷克拿起一張紙:「這是可循環利用的嗎?看起來挺不錯的。」

「實際上是不能循環使用的。」那個設計師看起來有點不安,「但沒有人會知道。」

「你沒有告訴過我這個,」德雷克說,「循環材料看起來賞心悅目,這是基本的。」

「我們的新聞稿也是如此,先生。不用擔心。」

「那就讓我們繼續吧。」他轉向負責公關的人,「這次宣傳活動的時間安排是怎麼樣的?」

「讓公眾意識到氣候突變是設計的一個起碼的標準。」第一個代表站起來說,「星期天早上的談話節目和星期天報紙的副刊上。他們會談到在星期三舉行的開幕式,同時,採訪幾位重要人物。如斯坦福、列文以及其他一些經常在電視上露面的人物。全世界所有的周刊《時代》、《新聞周刊》、《明鏡》、《巴黎競賽》、《今日風采》、《經濟學家》都給了我們充足的交稿時間。一共有五十家新聞雜誌會登載這些人物的觀點。他們還要我們寫封面故事。我們有望登上至少二十家雜誌的封面。」

「好。」德雷克點點頭,說道。

「星期三,研討會開幕。那些來自工業化國家的知名的具有超凡魅力的環境學家和重要政治家將按計畫出席。代表團來自世界各地,通過剪輯可以把各種不同膚色的聽眾圓滿地糅合在一起。當然,這些工業化國家包括印度、韓國和日本。中國只派代表團參會,不作大會發言。」

「我們邀請的兩百位電視新聞記者將下榻希爾頓飯店,在那兒和會議大廳,我都準備了採訪設備。所以大會發言可以傳遍世界各地。我們還有許多專門從事印刷媒體的人會把這些信息送到那些有影響的人那裡,那些只閱讀而不看電視的人那裡。」

「好的。」德雷克說。他看起來非常滿意。

「每天的主題將用一枚獨特的圖標加以區分,強調水災、火災、海平面上升、乾旱、冰山、颱風和颶風等。每天我們都有一支來自世界各地的不同的政治家隊伍與會,並接受採訪,講述他們高層對這一新問題的投入和關注。」

「很好,很好。」德雷克點點頭。

「那些政治家們在這裡只呆一天——有些只有幾個小時——除了坐在觀眾中照個相以外,他們設有時間參加會議。但我們會簡要地向他們彙報,通過他們說出來,這樣才會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後,當地的小學生們,從四年級到七年級的小學生們,每天來這裡了解他們將來面臨的威脅—一對不起,災難——我們為學校的老師們準備了教育材料,以便他們把氣候突變帶來的危機教給這些孩子們。」

「這些宣傳品什麼時候發出去?」

「原定今天,但現在要重新製作標旗。」

「行,」德雷克說,「中學怎麼樣?」

「有一些麻煩,」一個公關先生說,「我們把宣傳品拿給幾位高中的科學教師,呃……」

「怎麼樣?」德雷克說。

「我們得到的反饋是這些宣傳品不是那麼受歡迎。」

德雷克的表情有些不快:「為什麼不受歡迎?」

「嗯,高中的課程都是為考大學而設的,不可能安排選修課程……」

「它絕不是選修課……」

「呃,他們覺得這完全是在搞投機,根本未經事實證明。他們反覆說的一句話是,『證據在哪兒?』我只是在向你報告,先生。」

「該死的,」德雷克說。「這不是投機。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

「呃,也許我們的材料不對,沒有說明你要說的……」

「他媽的。現在沒關係了。」德雷克說,「相信我好了,這是實實在在發生的事情。絕對可靠。」他轉過身來,吃驚地說道:「埃文斯,你來這裡多久了?」

彼得·埃文斯一直站在門口,至步有兩分鐘之久,他們的很多談話他都聽到了,「剛到,德雷克先生。」

「好。」德雷克轉向其他人。「我想我們討論完了。埃文斯,跟我來。」

德雷克把辦公室的門關上。「我想聽聽你的建議,彼得。」他平靜地說道。他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起幾張紙,遞給埃文斯,「這是他媽的什麼?」

埃文斯看了看:「這是喬治收回資助的文件。」

「你起草的?」

「是我起草的。」

「3a這一段是誰的主意?」

「3a那一段?」

「是的。裡面有沒有你的一點聰明才智?」

「我不太記得——」

「那就讓我幫你回憶回憶。」德雷克說。他拿起文件,開始念道。「『倘若有人說我不正常,意欲廢除這份文件中的一些條款。那麼本文件允許在等待判決的同時每周向國家環境資源基金會支付五萬美元。該筆費用應已足以支付該基金會每周發生的費用,不再支付另行要求的費用。』這是你起草的嗎,埃文斯?」

「是我起草的。」

「誰的主意?」

「喬治的。」

「喬治不是律師。他需要別人幫助。」

「我沒幫他。」埃文斯說,「基本上是他口述的。我想不到這些。」

德雷克對此嗤之以鼻。「一周五萬,」他說。「那樣的話,要四年的時間才能得到那一千萬美元的捐款。」

「那正是喬治希望在這份文件中表達的意思。」埃文斯說。

「是誰的主意,」德雷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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