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四

途中 下午1時05分

「事情第一次是四年前在飛往聖胡安的一次航班上發生的,」凱西在他們開車返回機場的路上說,「前緣縫翼在飛行中打開了。起初我們以為這僅是一次極反常的現象,可是在後來的兩個月時間裡又發生了兩起。在事故調查中我們發現,每次前緣縫翼打開都發生在機組換班後駕駛室內的活動時段,或者是在駕駛員設定下段航程的時候,或者是其他類似的情況。我們最後才意識到前緣縫翼的控制手柄被機組人員碰鬆了,或者被敲了一下,或者被制服袖子裹住了——」

「你在開玩笑吧。」里奇曼說。

「沒有,」她說,「我們給這個控制手柄裝上了一個鎖槽,就像汽車變速器上的停車制動閘。可是儘管做了這個槽,手柄還是會偶爾鬆脫下來。」

里奇曼以一種檢察官的懷疑表情緊盯著她看。「所以N-22型飛機確實有毛病。」

「這是一種新型飛機,」她說,「任何一種新飛機剛出來的時候都會有毛病的。你不可能造出一台有成百萬個部件的機器而沒有一點瑕疵。我們想盡一切辦法來避免缺陷。第一步我們設計,然後對設計進行檢測,然後是製造,再後是試飛。就這樣也還會有毛病。問題在於如何解決這些毛病。」

「你們是怎麼解決的呢?」

「每當我們發現一種毛病,我們就向航空公司發去一份稱作服務告示的應急方案,上面列出了我們推薦的維修辦法。但是我們沒有強制執行的權威。有的航空公司執行,有的不執行。如果問題繼續存在,聯邦航空局就會採取行動,向航空公司發出一份飛機是否適航的指令,要求它們在規定時間內修理好仍在服役的飛機。每種型號的飛機都或多或少有這種特別簽署的指令。我們為諾頓公司與別的公司相比,得到的這類指令最少而感到自豪。」

「真像你說的這樣嗎?」

「你可以去查嘛,它們全都存在俄克城的檔案里呢。」

「什麼地方?」

「所有發出的適航性指令都存在俄克拉荷馬城聯邦航空局技術中心的檔案處里。」

「所以,你們的N-22型飛機也有一份這種適航性指令?你告訴我的是這個嗎?」

「我們發出過一份維修告示,建議各航空公司在手柄上安裝一個金屬鉸鏈蓋子。這就是說,機長在打開前緣縫翼之前必須先把這個蓋子打開。這樣一來就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像往常一樣,有的公司照這樣做了,有的沒有。於是聯邦航空局就發出了一份適航性指令,規定必須強制執行,這是四年前的事。打那以來,這類事只發生過一次,而且發生在一家印度尼西亞的航空公司,這家公司沒有安裝這個蓋子。聯邦航空局只能要求美國的公司執行,但是在外國……」她聳了聳肩,「航空公司愛怎麼干都可以。」

「是嗎?這就是全部事實嗎?」

「這就是全部的事實,事故分析小組進行了調查。在飛機中安裝金屬蓋子後,N-22型飛機再也沒出過前緣縫翼的問題。」

「到這次為止。」里奇曼說。

「你說得對,到這次為止。」

洛杉磯國際機場飛機維修庫 下午1時22分

「你說是什麼?」肯尼·伯恩說著在545號的駕駛艙里吼起來。「他們說是什麼?」

「非指令性前緣縫翼打開。」里奇曼說。

「噢,該死的,」伯恩說著開始從駕駛坐椅里往外爬,「真是放狗屁,一派胡言。嗨,臭小子律師,進來。看見那張椅子嗎?那是副駕駛的座位,坐進去。」

里奇曼遲疑著。

「快過來,臭小子律師,給我坐進去!」

里奇曼笨手笨腳地從駕駛艙的人縫中擠過去,坐進右邊副駕駛的坐椅里。

「好的,」伯恩說,「你坐在裡頭舒服嗎,臭小子律師?你不會碰巧是個飛行員吧?」

「不是。」里奇曼說。

「好的,那好。那你現在坐好了,一切準備就緒,飛機要飛了。現在,你看著正前方,」——他指著面前正對著里奇曼的控制面板,面板上包括三個四英寸見方的顯示屏——「你面前的三個彩色屏幕,一個是基本飛行顯示,一個是導航顯示,左邊這個是系統顯示。那些小小的半圓形代表每個不同的系統。目前都是綠色,表示一切正常。現在再往你腦袋上方看,頂上是儀錶盤。所有的燈都是滅的,這也表示一切正常。除非發生問題,否則這些燈是不亮的。現在,你左邊是我們叫做基軸的東西。」

伯恩指的是兩張坐椅之間一個突出的盒狀結構。基軸的長槽里有六個小手柄。「現在,從右往左,依次是阻力板-前緣縫翼控制器、連接發動機的兩個油門、擾流器、制動器和推進器。前緣縫翼和阻力板是由那個離你最近的手柄控制的,上面現在有一個小金屬蓋。看見了嗎?」

「我看見了。」里奇曼說。

「好的,彈開蓋子,接通前緣縫翼。」

「接通……」

「就是把前緣縫翼的手柄扳下來。」伯恩說。

里奇曼打開蓋子,使勁要移動手柄。

「不,不。抓緊手柄,朝上推,然後向右扳,再向下扳。」伯恩說,「就像汽車的變速擋一樣。」

里奇曼用手指包住手柄,先向上抬,橫移,再拉下。遠遠傳來嗡嗡聲。

「好的,」伯恩說,「現在,看看你的顯示屏。看見那個琥珀色的『前緣縫翼打開』的指示燈嗎?它告訴你縫翼正從前緣伸出。明白嗎?完全打開要12秒鐘。現在它們已經出來了,指示燈變白並顯示『前緣縫翼』。」

「我看見了。」里奇曼說。

「好的。現在把前緣縫翼收起來。」

里奇曼按與剛才相反的程序操作了一遍:把手柄抬起,向左移,然後向下拉到鎖定位置,把蓋子蓋住手柄。

「這個,」伯恩說道,「就是指令性打開前緣縫翼。」

「清楚了。」里奇曼說。

「好,現在讓我們來演示一次非指令性前緣縫翼打開。」

「我怎樣做呢?」

「隨你怎樣做都行,小子。第一步,用你的手敲它。」

里奇曼把左手伸到某座,然後抽打手柄。但是蓋子護住了手柄,什麼情況也沒發生。

「來啊,敲打蓋子。」

里奇曼來來回回敲打金屬蓋,一下比一下重,但還是什麼事也沒有。金屬蓋護住了手柄,前緣縫翼的手柄向上鎖得死死的。

「也許你可以再試試用胳膊肘敲打一下,」伯恩說,「或者試試用這個寫字夾板來砸也行,」他說著從兩個座位之間扯出一個寫字夾板,遞給里奇曼,「接著來,狠狠地砸。我正想弄出個事故來。」

里奇曼用寫字夾板狠命地砸,砰砰地砸在金屬蓋上。然後他把寫字夾板翻過來,用它的邊沿來推擠,手柄還是紋絲不動。

「你還想繼續試嗎?」伯恩說,「也許你已經開始知道這裡頭的名堂了吧?這根本不可能,臭小子律師。有這個蓋子蓋在那兒是弄不動的。」

「也許蓋子沒在呢。」里奇曼說。

「嗨,」伯恩說,「這想得好。也許你有本事碰巧把蓋子砸開來。用你的寫字夾板再試試,臭小子律師。」

里奇曼用寫字夾板插在蓋子的邊緣往裡撬,但蓋子的曲面很光滑,寫字夾板直往下滑,蓋子還是蓋得嚴嚴的。

「這樣干是不可能的,」伯恩說,「連偶然性也沒有。那麼,下面你還怎麼想?」

「也許蓋子已經開了。」

「好主意,」伯恩說,「蓋子開著的時候,飛行員是不準飛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誰又能知道他們幹了什麼呢?來,把蓋子打開。」

里奇曼打開蓋子,翻過鉸鏈,手柄露了出來。

「好,臭小子律師,敲吧!」

里奇曼用寫字夾板敲手柄,一下一下敲得很用力。但由於是從側面敲擊,翻起的蓋子還能起到保護作用。寫字夾板還沒砸到手柄,就先碰到蓋子。這樣來回好幾次,蓋子受到震動衝擊,又翻落下來。里奇曼只好停下來,把蓋子翻過去,然後再繼續敲打。

「也許可以用你的手再試試。」伯恩提議。

里奇曼試著用他的手掌用力猛擊。只片刻工夫,他的手掌就紅了,手柄紋絲不動,仍舊鎖得死死的。

「好,」他說著往椅背一靠,「這下我明白了。」

「這是幹不成的,」伯恩說,「這是不可能的。非指令性前緣縫翼打開在這種飛機上根本不可能。」

多赫迪在駕駛艙外說:「你們幾個傢伙的閑事辦完了嗎?因為我得要把記錄儀都取出來,我要回家了。」

從駕駛艙出來以後,伯恩碰碰凱西的肩膀說:「能談談嗎?」

「當然。」她說。

他領著她朝飛機後頭走,到了別人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地方。他朝凱西靠近一點,然後說:「你了解那小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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