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四

「相信我的話,你現在沒招兒了。」蘇珊道,「你如果要上法庭,那麼最少要過上3年活地獄般的日子,而且照我看來你也贏不了這場官司。你是男人,卻起訴說一個女人對你進行了性騷擾,他們會嘲笑你,笑得讓你自己逃出法庭的。」

「或許會的。」

「相信我的話,他們會的,所以你不能上法庭。你能做什麼呢?遷到奧斯汀去。天哪。」

「我一直在想,」桑德斯道,「她對我提出了性騷擾的投訴,但她現在又不起訴。我一直在想,她為什麼不起訴?」

「誰管它那麼多呢?」蘇珊氣惱地揮了一下手。「理由可以有一千條一萬條,是公司的策略,或者菲爾說服她打消了這個念頭,或者是加文。是什麼原因都無所謂。湯姆,正視現實吧。你沒有招兒了。現在是沒有了,你這愚蠢的狗崽子。」

「蘇珊,你能平靜下來嗎?」

「去你媽的,湯姆。你不老實,也不負責任。」

「蘇珊——」

「我們結婚5年了,我本該有比這更好的下場。」

「你能不能不要急?我要告訴你的是,我認為我確實有一個招兒。」

「湯姆,你沒有。」

「我認為我有,因為現在局面是一種很危險的局面,」桑德斯說,「對每個人都很危險。」

「這話是什麼意思?」

「讓我們假定,路易絲·弗爾南德斯關於我起訴的事對我說的都是實話。」

「是實話,她是個好律師。」

「不過她不是從公司的立場,而是從原告的立場來看此事的。」

「對。唔,你是原告。」

「不,我不是,」桑德斯說,「我只是個潛在的原告。」

兩人之間出現了一陣沉默。

蘇珊瞪著桑德斯,兩眼掃視著他的面孔,並且皺起了眉頭。桑德斯看著她在琢磨自己的話。「別逗了。」

「不是逗。」

「你一定是發瘋了。」

「不。你看吧,情況是這樣,數字通訊公司正處在同東海岸一家非常保守的公司的合併過程中。這家公司已經退出一次合併行動,原因是它要與之合併的那家公司里一個僱員的名聲有點不好。據說那個僱員在解僱一個臨時秘書時語言有點粗魯,於是康利-懷特公司就退出了。他們對名聲十分敏感。這意味著眼下數字通訊公司里所有人最不希望出現的事情就是對新上任的女副總經理提出性騷擾起訴。」

「湯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桑德斯說。

「你如果這麼做的話,他們會氣瘋的。他們會儘力搞垮你。」

「我知道。」

「你同馬克斯談過這件事嗎?你或許應該同他談談。」

「讓馬克斯見鬼去吧。他是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兒。」

「我要去問問他,因為這並不是你的事情,湯姆。在公司的你爭我斗中,你從來不是把好手。我不知道你在這件事上會不會打贏。」

「我想我能。」

「這場較量會很險惡。過不了兩天,你就會後悔沒有接受奧斯汀的位子了。」

「去他媽的。」

「這樣做會成為十足的小人,湯姆。你會丟掉朋友的。」

「去他媽的。」

「這麼著看來你就算準備好了。」

「沒錯。」桑德斯看看錶,「蘇珊,我想讓你帶上孩子到你母親那兒去呆幾天。」蘇珊母親住在菲尼克斯。「你如果現在就回家收拾東西的話,就可以趕上8點的飛機。我已經給你們訂了3個座位。」

蘇珊像看陌生人似的看著他。「你是真要這麼幹了……」她喃喃地說。

「是的。」

「嗬,好傢夥!」她彎下腰,從地上拾起手提包,取出了備忘記事本。

桑德斯說:「我不想讓你和孩子們卷進去。我不想讓任何人硬擠到他們面前,把新聞攝影機對著他們的臉,蘇珊。」

「好吧,等一下……」她的手指順著記事本的預約登記攔住下滑動。「這一項可以改期……還有……電話會議……對。」她抬起頭。「行,我可以走開幾天,」她看看錶,「我想最好趕緊去收拾。」

桑德斯站起身,同她一起走出餐廳。天在下著雨,街上灰濛濛的,滿目荒涼。她仰起頭,看著桑德斯,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祝你走運,湯姆。多加小心。」

他看得出來她很害怕,這使得他也感到害怕。

「我會沒事的。」

「我愛你。」說完她便很快地向雨中走去。桑德斯等了一會兒,看她是否會回頭看,但她沒有回頭。

走回辦公室的路上,桑德斯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孤單。蘇珊和孩子們走了,現在他是獨自一人了。他並沒有像自己原先想像的那樣感到如釋重負,可以放開手腳地採取行動了,而是有一種被拋棄和面臨危險的感覺。他感到冷,便把兩手插在雨衣口袋裡。

吃午餐時和蘇珊談得不好,她會在離去的路上反覆思量他的回答。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個問題他回答得不好。他沒能表達出昨晚自己經歷的那些相互鬥爭的感覺。骯髒感、負疚感、做錯什麼事的感覺,雖然他並未做錯任何事情。

你本可以告訴我的。

我並未做錯任何事情,他告訴自己。但為什麼沒有告訴她呢?他回答不出這個問題。他走過一家圖片商店和一家櫥窗里陳列著浴室用白瓷裝置的水暖器材商店。

你不告訴我是因為你不想告訴我。

可是這樣說是毫無意義的。他為什麼不想告訴她呢?他的思緒再次被舊日的意象打斷:白色的吊襪帶……一碗爆米花……他所住的公寓房門上的彩色玻璃花。

住嘴,湯姆。這同我毫無關係。

浴室洗臉池中的鮮血,梅雷迪思為它哈哈大笑。她為什麼笑?這會兒他記不清了,那只是一個孤立的意象。一位空中小姐把一盤航空食品放在他面前。床上的一隻箱子。電視的聲音關掉了。花哨的橘黃色和紫色的彩色玻璃花。

你同馬克斯談過嗎?

她說得對,他想,他應該去同馬克斯談談。他把壞消息通知布萊克本後馬上就去。

2點30分時桑德斯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驚訝地發現布萊克本正在裡面,站在他的位子上用他的電話打電話。看見他進來,布萊克本掛上了電話,臉上有點難為情的樣子。「喔,湯姆,很好,你回來了我很高興。」他繞過桑德斯的辦公桌走過來。「你是怎麼決定的?」

「我非常仔細地考慮了這件事。」桑德斯說著關上了通向走廊的門。

「嗯?」

「我已經決定聘請霍華德·馬林事務所的路易絲·弗爾南德斯做我的律師。」

布萊克本顯得有點不解。「做你的律師?」

「是的,以便萬一有必要打官司。」

「打官司,」布萊克本說,「你依據什麼打官司,湯姆?」

「《民權法令》第7章下的性騷擾罪。」桑德斯答道。

「噢,湯姆,」布萊克本做出一副悲哀的樣子。「這不明智,這非常不明智。我力勸你重新考慮一下。」

「我整天都在重新考慮,」桑德斯道,「但事實是梅雷迪思騷擾了我。她對我進行挑逗,而我拒絕了她。現在她是個受到了蔑視的女人,因而對我懷恨在心。所以如果真走到那一步的話,我準備起訴。」

「湯姆……」

「就是這樣,菲爾。如果你把我調出現在任職的部門的話,會發生的事情就是這樣。」

布萊克本兩手猛地往上一揚。「可你指望我們怎麼做嘛?把梅雷迪思調走?」

「對,」桑德斯說,「或者把她解僱,人們在處理進行性騷擾的上級時通常就是這樣做的。」

「可你忘了,她也投訴你性騷擾。」

「她在撒謊。」桑德斯道。

「可是沒有目擊者呀,湯姆,你們兩方面都沒有證據。你和她都是我們信賴的僱員,你期望我們最後相信誰呢?」

「那是你們的事,菲爾。我要說的一切就是:我是無辜的。我準備起訴。」

布萊克本皺著眉頭站在屋子中央。「路易絲·弗爾南德斯是個精明的律師。我不相信她會建議你採取這個步驟。」

「不,這是我的決定。」

「那麼這是非常不明智的,」布萊克本說,「你在把公司置於非常困難的境地。」

「公司在把我置於困難的境地。」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菲爾道,「我希望這不會逼得我們不得不解聘你。」

桑德斯迎著他的目光心平氣和地望著他。「我也希望不會,」他說,「不過我不相信公司認真對待了我的投訴。今天晚些時候,我要到人事處的比爾·埃弗茨那裡去填寫有關性騷擾的正式投訴書。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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