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在縣政府的會客室里,大梅和小韓一直在沙發坐著……他們是在等候縣長的消息。

開初,大梅高興地說:「有門。我看,這回有門!」

小韓就說:「老婆,你也別抱太大希望。最後的手續還得去局裡辦。當著縣長的面,局長就是答應下了,可他就是硬拖著不辦,你有啥法?」

大梅說:「不辦?不辦我還來找他。」

小韓說:「不過,也難說,你都把縣長『將』成那樣了,我看他也是騎虎難下,說不定就給你辦了。」

大梅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說:「那就等著吧。」

可是,整整一個小時過去了,仍然沒有結果。

在縣長辦公室里,有人頭上冒汗了。

丁局長頭上的汗像水珠一樣,一豆兒一豆地雲集在他的腦門上……

縣長並沒有發脾氣,縣長只是默默地望著丁局長,他整整有一分鐘沒有說一句話!最後,縣長竟然很和氣地說:「丁局長,你參加工作多少年了?」

丁局長說:「三十年了。」

縣長就說:「怪不得呢,申大姐說她跑了八趟!老丁,你真行啊……」

丁局長抬頭看了看縣長,很委屈地說:「縣長,你看,人事上的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

縣長望著丁局長,默默地望著……很久之後,縣長像是把他給忘了,就開始收拾他的辦公桌,他把那些放的很零亂的報紙和文件分別摞在了一起,等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收拾整齊了,終於,縣長這才抬起頭來,很平和地望著他說:「丁局長,放了吧。」

丁局長很無奈,丁局長的頭上已生出了一叢叢的汗豆,那汗豆密密麻麻的,幾乎成了一片雨林!片刻,他終於退卻了,嚅嚅地說:「……縣長既然說了,我放。不過,我還得回去研究研究,總得給團里的上上下下有個交待吧?」

縣長望著他:「研究研究?」

這會兒,丁局長的頭抬起來了,他說:「研究研究,儘快吧,我再給他們做做工作……」

縣長的兩隻手握在了一起,放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接下去,他點了點頭,很親切地說:「有道理,你說的有道理。不是還要『研究』么?這樣吧,今天晚上,你到我家去,我送你兩條煙,兩瓶酒……」

丁局長一聽,竟忽地一下站起來了,說:「縣長,你看,你看,我不是這意思。我真不是這意思……」

縣長臉一沉,直直地望著他:「那你是啥意思?」

丁局長就又口吃了,他嚅嚅地說:「……總,總得有個程序吧?」

縣長說:「對,程序要走。不是還有個特事特辦么?」

這時,丁局長已是滿頭大汗!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那好吧,我抓緊,抓緊辦。」

縣長望著他,又一次加重語氣說:「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十二點以前,把章蓋上,給我送過來!你走吧!」

傍晚時分,在劇團大院的門口,小妹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焦急地等待著。她是在等申老師,看她這次能不能把調動的事辦好。要是找了縣長還不行,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小妹一直等到很晚很晚,才終於看見大梅在小韓的攙扶下,一瘸一瘸地走來了……

小妹看見老師回來了,飛快地跑上去,上前扶住她,焦急地問:「老師,辦了么?」

大梅故意沉著臉,說:「難哪。」

小妹立時就不吭聲了……

當她們攙著大梅進了家門,大梅往沙發上一坐,這才把那張紙掏了出來,往桌上一放,笑著:「孩兒呀,這回可辦了!」

小妹撲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張紙,看了又看,說:「真的辦了呀?!老師,謝謝你,你可把我救了!」

小韓白了她一眼,說:「你看把老婆累成啥了?」

大梅說:「今天不累。心裡高興!」

小妹高興地說:「申老師,今晚吃啥?芝麻葉麵條?我擀,我去擀!」

小韓說:「還說哪,為了你的事,老婆都快喝死了!」

小妹忙說:「申老師,你咋又喝酒了?你可不能再喝了……」

大梅說:「今兒不喝不行,你想,人家縣長幫了那麼大的忙,我不喝行么?再說了,去時咱就是帶著酒的,事辦了,你不喝?!不過,今兒高興,多喝了幾杯沒事。叫我喝口水,今兒是真渴了……」

小妹趕忙去給她倒水……一邊倒水一邊埋怨說:「小韓,你咋不替替申老師呢?」

小韓說:「我是想替呀,可人家縣長非要跟老婆碰杯,我算老幾,我說得上話么?」

可就在這時,大梅卻「哇」的一聲,吐起酒來了!兩人趕忙把她攙起來,扶到了床上,大梅仍撐著說:「沒事,沒事,今兒高興……」

小妹調到越調劇團以後,在大梅的張羅下,很快就給她分到了房子,這樣一來,小妹就不在大梅那兒住了,只是閑暇的時候,到她那裡坐一坐,間或的給她洗洗衣服什麼的。

於是,大梅家就又只剩她一個人了。白天還好說,忙火火的,也不覺得有什麼,可一到夜裡就不行了。她由於慢性腹瀉的病,夜夜都睡不好,一夜總要起來好多次,這樣以來,她就成了個「夜遊神」了。每天夜裡都要起來轉一轉……弄得她苦不堪言!有天半夜裡,大梅橫躺豎躺還是睡不著,她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的,開了電視又關了電視,拉開冰箱又關上冰箱,就這麼折騰來折騰去,仍然沒有一絲的睡意,她就乾脆披著衣服出門去了。

夜深了,月光如水,昏暗的燈光下,一片灰灰的涼白。大梅在院子里來迴轉了幾圈,還是沒有睡意。大梅就上街去了,夜裡,大街上的行人也很少,只有路燈在街頭上閃爍,大梅就這樣拖著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地走著,她心裡說,往哪裡去呢?天已這麼晚了,找誰呢?路上,她碰上了一個蹬三輪的,那蹬三輪的看了看她,遠遠地喊了一聲:「坐不坐?」大梅擺擺手,示意不坐,她心裡說,我要坐了,你不一會兒就把我拉回去了么?就這樣,她一直走到了天明……

有一天上午,她告訴人們說:「潁河路上一共有四十八盞路燈。」

人們都很驚訝地望著她,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離省戲曲大賽的日期越來越近了,這些天里,大梅一直帶著那些要參加大賽的青年演員們排練劇目……

一天早上,小妹在練功的時候,沒有照常參加青年演員集體的練功,而是獨自一人來到了河邊上,她知道大梅指導完學員後一定會到這個河灣處來,就早早的在那兒等著她……

過了一會兒,大梅來了。小妹從樹後走了出來,迎上去叫道:「老師。」

大梅看了她一眼,沉著臉說:「你咋沒去練功?」

小妹低下頭去,說:「老師,您那『唱中帶笑』,我還是學不會……」

大梅厲聲說:「你不好好練,怎麼能學會?!學戲,不下苦功夫,我看你啥也學不會!」

小妹吞吞吐吐地說:「老師,這……這裡頭是不是還有啥竅門?」

不料,大梅走上前去,「啪!」的給了她一耳光,氣呼呼地說:「好啊,好,你,你是套我的話來了?!我辛辛苦苦地把你弄來,你……」

小妹嚇壞了,她流著淚說:「老師,你別生氣,我,我不是那意思……」

大梅氣極,手指著她說:「我告訴你,學戲,只有一個字:苦!你吃多少苦,才會有多少甜。竅門?哼,這就是竅門!」

第二天中午,大梅單獨把小妹一個人叫到了排練廳,然後,她沉著臉對她說:「你不是想當我的學生么?」

小妹說:「是。」

大梅說:「你那點心思,我清楚。你不是就是想讓我給你吃小灶,是偏食么?」

小妹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硬著頭皮說:「是。」

大梅說:「那好,你過來。」

小妹怯怯地走到了她跟前,大梅指了指她身邊的桌上放的一小碗水,說:「頂在頭上!」

小妹拿起那隻水碗,默默地頂在了自己的頭上……

大梅說:「走場子吧,一滴都不能灑!」

小妹頂著那隻水碗,剛走了沒幾步,那水碗就「啪!」的一下,碎在了地上……

大梅看著她,訓道:「剛學了幾齣戲,你就覺得了不得了?哼,你連場子都走不好,還想學啥?!」說著,她伸手一指牆角堆放著的一排碗,喝道:「我給你買了一摞子碗哪,好好摔吧,啥時候把這摞子碗摔完了,再來找我!」說完,她扭頭就走。

大梅走後,小妹眼裡含著淚,慢慢地蹲下身來,把地上摔碎的碗片一個一個撿起來……

幾天後,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劇團的院子里。司機站在排練廳的門口,親昵地叫道:「老爺子,走吧?」

大梅出來一看,竟是省文化廳的司機,就笑著說:「小馬呀,這孩兒!你怎麼來了?快,快上家吧。」

司機小馬先是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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