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過一場相遇 一頁廈門

這場旅行開始之時,看起來幾乎接近完美。

目的地是廈門。

廈門,是她早就想去的地方。也許是因為離得太近,去了更遠的三亞、普吉島甚至夏威夷等地方,反而一直沒有去廈門。

人嘛,年輕時總是這樣,覺得風景總在遠方,走得越遠越好。

其實,她一直把廈門當成此生非去不可的地方之一。

廈門啊,光是聽聽名字就覺得文藝的風已經浮動在身邊了。聽說那裡有中國最美的沿海公路,可以和相愛的人一起沿著海邊踩單車。聽說那裡的海瓜子和土筍凍味道很特別,朋友們可以聚在一起,喝著啤酒就海瓜子,愜意一過就是一夜。

所以,在他提出想去廈門時,她有點兒不期然的驚喜,像是一個在心裡埋藏了很久的秘密,終於被人說破。她猜他修過讀心術,所以才能老是猜中她的喜好,哪怕她將自己隱藏得再深。

旅伴剛剛好,一行五人,包括他和她。大家都是公司里談得來的朋友,周末經常聚會,但結伴利用小長假出遊還是第一次。

他們坐高鐵出發。車上一伙人都挺開心,說說笑笑地玩起了牌。他和她是對家,她見他坐在對面,臉上是和熙的微笑,眼睛泄露出一絲鼓勵,彷彿在說: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怎麼都行。她那爛透的牌技在他的鼓勵中,竟然真的上漲了不少。

結果他倆老是贏,一個以快嘴著稱的女同事嚷嚷著說:「你看他們,打牌就打牌,互相之間看來看去的,以為在玩眉來眼去劍呀!」

她以為被人看穿了他們之間的曖昧,窘得厲害。他倒是很沉得住氣,面不改色。

從那以後,旅途變得愈發有趣起來。她是個相當靦腆的人,怕再招人打趣,故意離他遠遠的。而他呢,多數時候不管不顧地湊過來,就為了纏著她說兩句話。偶爾兩個人不在一塊,目光也總在互相追尋著。另外三個旅伴的存在忽然變成了一陣濃霧,他和她在霧中兩兩相望,像極了兒時的捉迷藏。

不管她什麼時候裝作不經意地看向他,總能遇見一對灼灼燃燒的眼睛,那眼神明確無誤地告訴她,他因為無法在眾目睽睽下接近她而多麼焦灼。

她很享受這種狀態。這讓她想起以前看的《胭脂扣》里的一副對聯: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她覺得感情在似明未明、若即若離的狀態時是最有味道的。於是她特別感謝那三個蒙在鼓裡的旅伴,是他們讓這段感情止步於曖昧。

情難自禁時,他給她發微信說:老天,我真想殺掉那三個多餘人。她甜蜜地忍不住抿著嘴笑了。

車很快就抵達廈門。

這座城市果然和她想像中的一樣,潔凈,精緻,瀰漫著濃濃的文藝氣息。

他們把行李放在預訂好的酒店,匆匆吃點兒東西,就趕往海邊。廈門的海是灰藍色的,在淡藍的天空下像一匹寧靜的綢子。見識過蜈支洲島碧藍海灣的人,自然不會為這片海驚艷,可是有他在身邊,再平常的椰風銀浪也顯得動人起來。

在大海的身旁,他們的情感也不禁變得坦蕩了起來。同事們紛紛跑去戲水拍照,只有他和她坐在沙灘上曬太陽。他說他每次看到大海就會有投身其中、永不上岸的衝動。她驚訝地發現自己也是,也許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要逃離,逃離那些表面平靜無波的庸常生活。他湊近她身邊猛嗅,說她身上有海的氣息,誘惑著人奔向遠方。這麼軟綿綿的情話,只有在海邊才說得出口。平常,他們只不過是一對平凡的白領男女,整天埋首于格子間,乏味而倦怠。

太陽有點兒猛烈,她一邊聽他說話一邊往身上塗防晒油,背上夠不著的地方,他死乞白賴地要給她塗。海灘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他的指尖在她裸露的背上輕輕划過,她忙不迭地推開了他的手。他不知道,要是他的手指還在她背上多停留幾秒,會是怎樣的後果。

退潮了,他孩子氣十足地拉著她一起撿貝殼,說要給她撿一枚形狀最別緻的貝殼,找到一個,扔掉,又找一個,再扔掉,最後撿到了一個上面有很多小孔的海螺,他拿起放在她耳邊輕聲搖,說:「你聽,是不是可以聽到海浪的聲音?」

她凝神一聽,果然聽到了,沙沙沙,沙沙沙。耳朵里是風吹浪花拍打著海岸的聲音,這聲音重複了成千上萬年,他就站在她身邊,那一瞬間,她想到了海枯石爛。

他揚手準備扔掉那枚海螺。她急忙拉住他的手,小聲而堅決地說喜歡,然後把那枚海螺收起,珍而重之地放進了隨身帶的包包里。

他們找了塊礁石坐下,慢慢看潮水一點點湧上來,天一點點黑下去。天上的雲層很厚,沒有一顆星星,海上的漁火一串串亮了起來,照著他們絮絮低語。

同事們玩得乏了,終於記起了他們倆,在海灘上高聲叫他們回去。他們才戀戀不捨地跳下了石頭。

晚上,她和兩個女同事睡在一間房裡,隔壁睡著他和另外一個男同事。這樣的格局,自然是不可能出現酒店密會的插曲。

她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女同事們聊著天,手機就放在枕頭邊,一聲也沒有響過。她隱約有點懊惱,帶著些微微的負氣睡去。

剛睡下沒多久,手機響了。她在被窩中打開手機,看見他發來的簡訊:星星出來了,你那邊看得到嗎?

女伴們早睡熟了,她躡手躡腳地從床上爬下來,走到窗前,果然看見星星出來了,雖然只有一顆,但是很大很亮,靜靜地懸在海面上。

她想,他是不是也像她一樣,在床上輾轉反側,被思念折磨得無法入睡,然後悄悄來到窗前,正好看到了星星在對他微笑。愛一個人就是這樣啊,看到了美好的事物,第一時間總是想和對方分享。

她在窗前站了很久很久才回到床上去睡,手機再也沒有響過。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去酒店餐廳吃早餐時,同事們都說她較以前容光煥發了。他走近她,笑著說早,只有他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間這樣容光煥發。

新的一天開始了,大家都滿是憧憬,尤其是他和她。在行程規劃的過程中卻發生了小小的爭執。五人中有兩人說想去鼓浪嶼,兩人想去曾厝垵。後者是新開發的一個小漁村,以幽靜聞名。想去鼓浪嶼的人中有他,他期待地看向她。她只好說,我也想去鼓浪嶼。其實,她對那些非去不可的景點並沒有太大興趣,不過無所謂,就當陪他去嘛,曾厝垵再幽靜,沒有他陪在身邊,又有什麼樂趣。

他們每人花5塊錢坐上船家的渡船,幾分鐘就來到了鼓浪嶼。陽光下的小島剛剛睡醒,在太陽下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古舊的建築一角,大篷三角梅開得正艷麗,老房子中有人在練琴,海風吹來,將叮叮咚咚的琴聲傳入遊人耳中。

「呀,真美。」她忍不住讚歎。

他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聽我的,沒錯吧。

他對名人故居一向很有興趣,鼓浪嶼不到2平方公里的小島上,據說散落著近萬所名人故居。他來之前,早就規劃好了,不說要一一探訪到,至少也要將最知名的都去了。

他拿著隨身攜帶的地圖,領著一行人興沖沖地穿行在大街小巷。鼓浪嶼的街道縱橫交錯,不知繞了多少個圈,費了好大週摺,終於來到一幢英式樓房前,他興奮地指著門牌大喊:「這是林語堂住過的房子啊。」

同事們本來都有點意興闌珊了,這下也被他的興奮感染。由於年深日久,這棟古老的宅院已經顯出破敗之相,院子里堆積著厚厚的落葉,還沒有來得及掃去。同事們在院里轉了轉,沒幾分鐘就走了出來,只有她還陪他一間間屋子看過去,聽他開心地念叨:這是林語堂和廖翠鳳結婚的地方,這是林語堂的書房,沒準兒《京華煙雲》就是在這兒寫的。

她偷偷打了個哈欠,沒忍心告訴他,《京華煙雲》是在美國寫的,他看到的那個版本,其實是根據英文原著翻譯過來的。

等他們出來時,同事們臉上都有了幾分不耐煩。當他說接下來要去看對面馬約翰的故居,沒有人響應他了。她哄他說等下分頭行動了再陪他去。

他們上島的時候已經不早了,這會兒轉了幾圈,已經臨近中午。他興緻依舊很高,非得堅持去日光岩。

一行人不忍拂他的興緻,只得捨命陪君子。

想上日光岩,先得爬一座小山。山其實不高也不陡,但對於在城市裡習慣以車代步的人來說,要爬上去也不是件輕鬆事。一伙人好不容易吭哧吭哧地爬上了山,他指著山頂那塊突出的大石頭繼續說:「看,那就是日光岩,我們去登日光岩吧!」

於是,頂著大中午的太陽,隨著擁擠的人群,他們以蝸牛般的速度,花了半小時才登上了那塊石頭。又由於人流量太大,得一個個排隊下來,頭頂是白花花的太陽,毫無遮擋,他們在那塊石頭頂上滯留了十幾分鐘。她覺得自己都要被晒成人幹了。他說要給她拍照留念,她努力擠出了一個笑臉,笑容還沒有來得及在臉上停留就被太陽曬化了。

總算從石頭上下來後,大家都很累了。他偏偏不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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