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麗江的月亮,又肥,又白,又大,真美啊!」這是在他們到達麗江的當天晚上,上官雲霓硬拽著任秋風出來看月亮時,說的話。「星星。你看那星兒,一顆,一顆,滿天,滿天,銀釘兒一樣,多亮。哪一顆是你,哪一顆是我,你說?」

任秋風跟上官雲霓結婚了。兩人是秘密結婚,連家裡的老人都沒有告訴。是呀,時間在那兒趕著,肚裡的娃兒一天天在成長,就跟白娘子似的,再不結就顯形了,那多丟人哪!

為此,上官曾哭了好多次。她太委屈了,一個楊柳細腰的美人,也就偷了幾次嘴,肚子就鼓起來了。她能不傷心么?!她哭著非要讓任秋風還她的青春,賠她的美麗。可青春能賠么?美麗能賠么?……後來好歹算是辦了證。說是旅行結婚,結果也成了象徵性的。麗江是去了,可他們在麗江僅待了三天,在麗江古城轉了轉,連玉龍雪山都沒上,就回來了。

麗江還是很美好的,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天,畢竟有柔情蜜意的時候。不說白日里那相互依偎走在石板路上的感覺,就僅是晚上,望著鱗次櫛比的小街,還有那一盞一盞的小燈籠,上官拉著任秋風聽肚子時的纏綿,就很難忘。她說,「你聽你聽,他叫你呢。你摸摸他么。」任秋風就摸,摸著他說:「你別讓我摸,我一摸就不好了。」她說:「你壞,你壞死了。我就讓你摸。」他說,「好,我摸。這娃兒,就跟敵人一樣,擋著我不讓我前進。」她說,「你壞吧。不就是你做下的事情么?你說,你是不是嫌我丑了?我挺一肚子,很醜,是吧?」他說,「你不醜,一點也不醜。你沒見那老外,還跟你『哈嘍』,一個勁兒回頭看你。那會兒,我真想上去揍他。」上官撒嬌道,「是么?真的么?要不是這肚子,回頭率才高呢。——唉,丑就丑吧,丑也是你的,我跟定你了。」可說著說著,愁意就上來了,上官嘆一聲,「要不是他,我就上了玉龍雪山了,那多好。哎呀我太慘啦,這個小東西害死我了!」任秋風故意說,「那,咱把他殺了?」她說,「你敢?」他說,「好,我就給自己樹一個敵人吧。」她說,「哼,我知道,你才捨不得呢。」

按上官的想法,本是可以多待些日子的。麗江多好,天藍得像洗過一樣,水清得有一群一群的魚兒在游,還有古色古香的小街,悠悠的石板路……可她的妊娠反應太嚴重了,吃什麼吐什麼,吃「餌塊」吐,吃「豆燜飯」吐,吃「過橋米線」還吐,辣的就更不能沾了……再加上雲南那邊紫外線強,上官又怕曬,一路上走走停停再吐吐,無論走到哪裡,手裡總提著一個嘔吐袋,你說這還有什麼意思?任秋風呢,心裡一直記掛著商場的事情,不停地打電話接電話,也是不可能多待的……就這麼一個美好的蜜月,僅浮光掠影地呆了三天,兩人還不時鬧些小彆扭,這蜜月有苦意拌著,殺了不少樂趣。

回來後,上官就沒法再上班了。可想而知,她心裡是多麼憋屈。父母那裡,也總得說一聲吧?於是,兩人又一塊分別去了雙方的父母家,上官的父母自然是嚴厲批評了任秋風,說我們的女兒不說「千金」吧,也是嬌生慣養的。怎麼能這麼草率?最後還是偷偷塞給了女兒一個存摺。任秋風的父母當然也是批評自己的兒子……離婚不說,結婚也不告訴家裡,像話么?最後,也算是認下了這個既成事實,讓媳婦住到了家裡。不管怎麼說,這婚事雖然是先斬後奏,總算是有了交待。

爾後,按任秋風的想法,這就告一段落了。可上官不依,說是總得請同學吃頓飯吧?不然,偷偷摸摸地,這算什麼?!於是,任秋風勉強應了。兩人商量來商量去,一再地縮小範圍,就請了齊康民,江雪,小陶三個人。

然而,這頓飯卻吃得有些彆扭。上官認為,這「彆扭」主要來自江雪。這頓飯本就帶點後補婚宴的性質,所以訂在了一家名叫「春江花月」的餐館,以示喜慶。在餐館二樓的一個包間里,眾人自然是紛紛向任秋風和上官雲霓表示祝賀。齊康民跟任秋風是「發小」,又是上官的老師,自然是當仁不讓地坐了主位。齊康民這人,講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他送的禮物是他親自用毛筆書寫、爾後又請人裝裱過的十六個字: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陶送的是一套中檔的床上用品,有枕套,床罩、被罩。禮品最貴重的,當屬江雪。她送的是一高檔的童床,這童床是可以升降、摺疊的,移動的。既可以當童床、也可以當童車,價值2000多元。在喜宴上,齊康民的祝酒詞是:「這個任秋風,從偷書到偷人,他都是有一套的。我們商學院的一枝花,讓他給挖走了,我很傷心哪!我再送你四個字:好好待她。秋風啊,從今以後,你就低一輩兒了,你是我學生的家屬,你明白么?好,喝酒!」任秋風笑著說,「明白,明白,你也不用倚老賣老了,我敬你一杯。」陶小桃的祝酒詞是:「上官,祝福你。祝你永遠美麗。任總,祝你們百年好合。」上官聽了,差一點掉下淚來,她說:「謝謝。」輪到江雪的時候,她的祝酒詞只有四個字:「早生貴子。」

在飯桌上,由於上官怕吐,她很少動筷子,大多時間是看他們吃……這麼一看,就看出了些講究。在嘻嘻哈哈之中,彷彿是不經意間,江雪用筷子夾起的菜,總是放在任秋風的碟子里,一小塊排骨或是剔了刺的魚;而齊康民如果覺得哪個菜好些或放得遠,就會夾起來放在江雪的碟子里;小陶呢,不著意什麼,看到素些的,會給上官夾一點;偶爾也會夾起菜放在老師的碟子里……這表面看來,並沒有什麼,可那筷頭動來動去,伸伸縮縮,卻是很有些含意的。特別是那道主菜:紅燒圓魚。上來的是一隻老鱉,老鱉大補,這誰都知道。可這是任秋風和上官請客,自然是讓客人吃。於是,上官主動地拿起筷子,把那隻蓋在最上邊的鱉蓋放在了齊康民的碟里,說:「老師吃吧。」可齊康民卻夾起那隻鱉蓋,順手放在了坐在他身邊的江雪碟里,自嘲說:「這東西讓我吃有點可惜,老鱉的裙邊膠質豐富,可以美容,江雪替老師吃了吧。」可江雪卻又把那鱉蓋夾起來放在了任秋風的碟里,說:「還是老總吃吧,新郎倌,也該補補了。」眾人一笑,上官也不好說什麼了。

爾後,上官夾了一隻蝦,在自己碟子里剝好,放在了任秋風碟子里;接著她又夾起一塊魚,放在了齊康民的碟里,著意說:「老師,你吃。」小陶是南方人,她給小陶夾了一隻糯米蒸的藕匣;給江雪夾的卻是一隻螃蟹。上官說這東西要注意,別夾了手。江雪說,沒事,我不怕。上官說吃這東西,南方人都用鉗子,專用的。江雪說,是么?看來,各有各的道。上官說道亦有道。江雪說道可道非常道。兩人說著,也笑著……上官還不時地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呼眾人,「吃啊,你們吃。」

等酒宴結束後,上官雲霓挽著任秋風的膀子,悄聲提醒說:「對江雪,你要警惕。」

男人對女人,一旦警惕了,就變成了一種關注。

江雪在管理上極為嚴格。每天清晨六點,她就準時站在了商場的大門口,直到夜裡十點鐘所有的人走完,她才最後一個離開。在業務上,她也早已熟練了,不管是進貨還是銷售,她都非常內行,那目光灑到那裡,一陣風,腳步就到了那裡,一、二、三,準確地說出各種貨物的數量、質量及銷售的情況,把一個大商場管理得井井有條。這一下就省了任秋風很多心。

讓任秋風感到奇怪的是,別看她小小年紀,整個商場沒有一個人不怕她的。每每她往哪兒一站,就連商場里有名的刺兒頭,見了她也是服服帖帖的。有一次,一個部門經理說他們那兒的貨發錯了,不是六十件,只有五十九件。江雪一皺眉頭說,不對,是六十件,我查過的。你去找。果然,查來查去,最後在一個箱子里的塑料袋下邊翻出來了。那部門經理伸了伸舌頭,服了。一個大商場,上萬種的貨,她怎麼就記住了?

不過,凡是需要拍板的事情,她都會及時地向任秋風請示,獲得批准後她才辦理。這一點,更是得到了任秋風的讚許。

採購這一塊,權力很大,本是江雪管的,突然有一天,她卻主動讓出來了。她找到任秋風說:「任總,我給你提個意見。」任秋風說:「你說。」江雪說:「進貨渠道這一塊,上頭打招呼的人也多,你能不能親自把把關?」任秋風知道,就銷售這一塊,一天下來,就夠她忙的了。這本是上官管的,她一懷孕,江雪二話沒說就接過來了。於是他說,讓小陶兼上如何?江雪說不行,她太軟頂不住。任秋風想了想說,好吧。

進貨這一塊,直接找任秋風的人也很多。可他畢竟沒有具體管。接手之後才知道,自從「金色陽光」在全國出名之後,各種各樣的供應商、代理商、推銷商就蜂擁而上。這彷彿是一支奇特的隊伍,前赴後繼,無孔不入,花樣翻新,妙趣橫生,令人大開眼界!

自此,幾乎是每天上午,任秋風就被這樣的人包圍著。他的辦公室門前總是排著長長的隊列,等待著他的召見。你根本想不到他們會是些什麼人,也想不到他們會給你說些什麼,但目的是很明確的,就是要把他們推銷的貨物放在這個名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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