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三月二十五日

樹病了。

春天來了,樹卻病了。

樹生的是一種白毛毛病。每到春天的時候,立在大街兩旁的梧桐樹就生一種白毛毛病,樹身、樹葉上全長了白茸茸的黏毛。這吋,樹就顯得很醜。春天裡,城裡的樹很醜。好好的樹,剛剛綠起來的樹,怎麼就病了?樹病了。樹是不會哭的,樹不哭,樹就在那兒站著,樹的「病」卻在滿天飛揚。一絮絮、一片片、一捻捻、一縷縷在空中飛舞,天空里到處都是「病」。「病」很自由,「病」想飛到哪兒,就飛到哪兒;想落到哪兒,就落在哪兒,「病」比樹自由。「病」隨隨便便地往人身上落,落下來就不走了,「病」化了,「病」一下就化在人身上了。馬路上,行人帶著「病」來來回回走,公共汽車也帶著有「病」廣告牌宋來回回跑。到廠晚上,行人就把「病」帶回家去。人人帶著「病」回家。

樹不說話,樹不會說話……

我也不會說話。從十二歲生日那天,發高燒燒到44℃,燒壞了一隻體溫表之後,我就不會說話了。我只能自己對自己說。我很願意對自己說。病了,卻一下看到了許多東西,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舊媽媽說我是一隻警犬。

新媽媽說我是一台X光透視機,彩色的。

害過一場病後,我就成了警犬,成了X光透視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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