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二 風雲際會中越近代史

晚清時候,中國和法國勘定中越邊界,從1885年開始,1897年結束,歷時12年。

由於10世紀以來中越兩國長期存在宗藩關係,在中法戰爭之前,中國和越南之間沒有一條經過正式勘定的邊界線,但是兩國已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形成了各自的管轄範圍。中法兩國勘定中越邊界,以辨認中法戰爭之前的中越舊界為基礎,按桂(廣西)越和粵(廣東)越、滇(雲南)越兩個方向進行。

1885年8月29日(清光緒十一年七月二十日),清政府總理各國事務大臣奕向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報告,已經接到法國政府照會,法方勘界官員浦理燮等六人已確定,不久抵達河內,因此中國也要派出勘界官員。

清廷當日決定,任命內閣學士周德潤為欽差勘界全權大臣,趕赴雲南,會同雲桂總督岑毓英等主持滇越勘界;派鴻臚寺卿鄧承修前往廣西,會同兩廣總督張之洞、廣西按察使李秉衡等主持桂越和粵越勘界事宜。

在此之前,清政府派出測繪人員前往中越交界地區繪製了地圖。光緒皇帝於1885年8月31日(光緒十一年七月二十二日),明確指示諸位軍機大臣和雲桂總督岑毓英、兩廣總督張之洞:「越南北圻與兩廣、雲南三省毗連,其間山林川澤華離交錯,未易分明。此次既與法國勘定中越邊界,中外之限即自此而分,凡我舊疆固應剖析詳明,即約內所云或現在之邊界稍有改正。亦不得略涉遷就。」

乘著中國軍隊在越北戰場連連獲捷的餘勇,此時光緒的態度還算比較堅決。三個多月後的11月8日(光緒十一年十月初二),光緒再次諭示各勘界大臣:

此事關係重大,必應慎之於始。各處所繪地圖詳略不一,法使所攜,難保不互有異同;目前分界,自應以(大清)《會典》及《通志》所載圖說為主,仍須履勘地勢,詳加斟酌。

九天後,光緒又諭示:「總之,分界一事,有關大局,周德潤等務當詳度地勢,設法辯難,多爭一分即多一分之利益,切勿輕率從事。」

此時的光緒皇帝還有一個如意算盤,他希望:

若於兩界之間,留出隙地若干里作為甌脫 ,以免爭端,最為相宜。

但是法國談判者的態度十分強硬,與中國代表爭執不休。此時,隨著朝鮮問題日益尖銳,中國和日本之間的戰爭陰雲正悄悄升騰起來。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先自手軟了,想把中法勘界這樁事當成包袱甩掉。這時,又有一個英國人冒了出來,他就是擔任中國海關總稅務的赫德——作為一個外國人,他長期把持了中國海關的最高職務。他於1886年1月13日(光緒十一年十二月初九)致函中國總理衙門,施加壓力:

現在中國若毫無釁端牽及於法國,則法國當不日自退而罷其兵。若中國稍有牽及,恐法將舍彼而尋釁於中國。若不牽及之要,則唯在中國守約。而守約之要,則為兩端:一則分界事務須照新約明文辦理;一則邊界通商章程須照新約明文商議。若中國於此少有違易,則法國必執為柄,而尋釁有詞。

清政府很快採取了妥協政策。從1886年初起,軍機處一再傳達諭令,指示談判大臣:「凡越界中無益於我者,與雖有前代證據而今已久淪越地者,均不必強守。總期速勘速了,免至別生枝節。」

1886年12月3日(光緒十二年十一月丁酉),光緒皇帝又明令軍機大臣:「我兵駐紮,只須認定現在中國界內之地堅守勿移。其餘邊荒瘠苦之區,無論一時無從論及,即使劃歸於我,設官置戍,費餉勞人,水土失宜,瘴癘時作,將來種種窒礙,不可枚舉。總之,自強之道,全不在此,切勿徒鶩虛名,不求實際。」

這就使在此之前竭力爭取談判主動的中國代表陷入了十分困難的境地。

1886年8月1日,中法雙方在保勝(老街)議定《勘界辦法節略》,明確勘界時應當遵守的原則和方法。雙方會商時,中越邊境地區的抗法力量十分活躍,使法國代表對前往邊界線踏勘一事恐懼不安,乃提出「就圖定界」的要求,即雙方不事先踏勘整個邊境線,而是出示各自準備好的地圖,凡雙方圖線一致的,就互相確認;彼此不符的,待該段邊境線「平靜」後「再行補勘」。這種草率不恭的做法被中方拒絕了。

雙方約定,先勘定由保勝到龍膊河一段邊界。1886年8月12日,中法勘界人員分別從保勝出發,向紅河上游航行。8月20日,法國船隊在者蘭受到當地抗法力量襲擊,法國官兵被打死13人,其餘勘界人員逃回保勝。於是他們再也不敢循邊勘界,轉而堅持「就圖定界」。這本來是爭取談判有利地位的一個機會,可是清政府居然同意了。

1886年10月19日,中法雙方在保勝簽訂《滇越邊界勘界節略》,這是中越邊界雲南段劃界的基本文件。

這個「節略」簽訂以後,法國資本急於打開中國西南門戶,以期迅速奪取商品傾銷市場和廉價原料產地。法國駐華公使恭思當一再要求清政府簽訂對法國更加開放的商務協定。恭思當還再三說:「商務苟可通融,界務亦可稍讓。」這個暗示對清政府吸引力很大,兩國代表於是就議而未決的界務問題再行談判,於1887年6月26日簽訂了《續議界務專條》和《續議商務專條》兩個文件。

在貿易方面,清政府大大讓步,同意在雲南蒙自、蠻耗(後改河口)兩處開放商埠,凡進口稅減免十分之三,出口稅減免十分之四,還准許法國在廣西龍州、雲南蒙自分別設立領事館。同樣,法國則表示願意同中國會商以前沒有解決的滇越邊界「第二段」和「第五段」問題。雙方議定,這次根據談判而定的二、五兩段邊界線,在地圖上用紅線標出來,這就是滇越邊界談判中「紅線」的來歷。法國同意中國收回大賭咒河流域的原有領土。經過一番周折,「第二段」邊界劃定。但在「第五段」,法國迫使中國將猛梭等地劃給越南。清政府竟以「荒遠瘴癘,棄之不足惜」為由,原則上同意了法國的要求。只是因為雙方「就圖定界」,在事先沒有作實地踏勘的情況下鬧出了許多村寨、河流名稱上的混亂,「第五段」的界線問題實際上沒有解決。

《續議界務專條》簽訂後,雙方開始按圖逐段履勘。從1887年一直持續到1895年,雙方勘界官員幾經更迭,但談判焦點主要集中在「第五段」上,雙方爭執激烈。直至1895年,法國代表仍堅持按照法方提出的界線會勘。中國代表無法接受,最後形成變通辦法,在地圖上對中國代表可以接受的界線標以紅線,將法國代表要求的界線志以藍線,將這份紅、藍兩線圖上報雙方政府定奪。

19世紀的中國,是在世界民族之林中沉淪的中國,也是任列強宰割的中國。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中國慘敗。1895年4月17日,李鴻章與日本的伊藤博文在日本馬關簽訂《馬關條約》,中國被迫割讓遼東半島和台灣島,以及澎湖列島。日本帝國朝著遍體鱗傷的中國狠狠砍了一刀。

伊藤博文沒有想到,六天之後的4月23日,俄國、德國和法國的駐日公使聯合照會日本政府,「勸告」日本放棄遼東半島。為了作這番「勸告」,俄國還在遠東迅速集結兵力,命令游弋於遠東海面上的軍艦作好戰鬥準備。此時,打完了甲午戰爭的日軍已精疲力竭,5月5日,日本宣布接受三國「勸告」放棄遼東半島,條件是中國增加戰爭賠款3000萬兩白銀。

就在此時,中法兩國關於中越邊界談判的地圖送進了北京紫禁城。令清政府吃驚的是,邊界談判中又冒出了「滇越邊界第六段」。原來,法國於1893年侵佔了寮國,將寮國併入印度支那聯邦,因此要求一攬子解決中老邊界問題。法國提出,既然該國參與干涉日本歸還遼東半島有功,理當索酬,所以要求清政府把原屬雲南的猛烏、烏得(將近8萬平方公里,均在今寮國豐沙里北部)割讓給法屬寮國。

孱弱不堪的清朝政府在外交上無所作為。1895年6月20日,清廷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代表和法國公使在北京簽署《續議界務專條附章》,對「第五段」,除一小段界線未動外,確認了法國標出的藍線。不僅如此,「附章」還一攬子解決「第六段」問題,劃定了中國和寮國的邊界。

接下來,中法雙方開始在中越、中老邊界上豎立界碑。至1897年6月13日,歷時12年的勘定中越、中老邊界及立碑工作宣告完畢。

在不算短的12年當中,中法兩國簽署了一系列勘界文件。回顧這段歷史,自然可以清楚地看到,19世紀末葉,中國遭受了一連串外交失敗。

自從越南淪為法國殖民地,越南人民反抗殖民統治、謀求國家獨立的鬥爭之火,也就光焰奪目地燃燒起來。隨著20世紀初越南民族工商業的萌芽與發展,士大夫階層中一批開明知識分子愈加意識到救國圖存的急迫責任感,他們抬起頭來,向海外尋求救國方略。

這時,中國的改良主義之風吹到了越南。中國的政治維新派領袖康有為、梁啟超的著作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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