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2

「告訴貝阿特麗絲該我玩了。」

「iPad是我的。」

「但媽媽說我們一起用!」

「貝阿特麗絲,求你了……」

伴隨著弗利特伍德·麥克合唱團的音樂,我們一路向北。后座上我的兩個小鬼在爭論這電子產品的歸屬問題,而我則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安靜地開車。

你什麼都沒看到,一切都是因為那該死的閃電,醫生都說了幻覺很正常,會逐漸消失的,你必須要像個成年人一樣處理這件事。難不成你想因為幾個噩夢毀掉孩子們的假期嗎?

「好吧,等我玩完這局就給你,稍等一分鐘。」

「你這局已經玩了半小時了!」

「哎,你別太過分了,再說了你也沒有表,你怎麼知道時間?」

但爸爸承認了媽媽確實可以看見幻象,能預知未來。我還記得那個聲音告訴我晚上不要離開家,也許我看到的這些幻象是……是……

當我們終於駛離了勞斯郡,我幾乎已經快要理清那張報紙的含義了。一個小時之後,我心中已經有答案了。「這是電擊引起的超現實夢魘。」我應該開始服藥,或許我真的應該去諮詢一下醫生給我介紹的心理學家——考夫曼。等過了這段時間孩子回家後,我就打電話給他。但現在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專心開車,安全地把孩子們送到海邊的房子里,盡你所能給他們提供一個愉快的假期。他們已經度過了糟糕的一年,你還記得你開口向他們解釋整件事時他們的表情嗎?「有時候兩個成年人不想繼續一起生活了……」「但你們不是兩個大人,」 他們的眼睛似乎在說,「你們是爸爸媽媽,是我們世界的地圖,除了你們,我們沒有別的了,你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然後是新房子,新學校……多虧他們的父母以及成年人所謂的感情和歸屬,他們吃了太多苦。因此,你得停止那些荒謬的想法,別再有恐懼,好好地做一個父親該做的事,別再次讓他們失望了,皮特·哈珀。

大約下午六點,我們終於回到了家。此刻的海景蔚為壯觀,一些罕見的橢圓形的雲朵棲息在海洋上空,就像外星飛船一樣,四周裝點著黃昏時分最後一道彩色陽光。金色的海和粉色的沙灘連成一片。就在這美麗的景色之中,我們的房子出現在高高的山上,四周是翠綠明亮的草坪。

「噢,爸爸,」貝阿特麗絲說,「這就像一個夢!」

「是的,女兒。」我輕撫她的臉蛋。

孩子們想立即到海灘上玩,風很大,但畢竟在車上待了這麼久,想舒展舒展胳膊和腿是正常的。於是我把車停下來,我們順著連接海灘的木板台階一步步朝大海走去。傑普開始敞開外套,像風箏一樣逆風蹦跳,貝阿特麗絲也照做,「看啊,爸爸!我要飛了!」

也許是他們嬉鬧的、天真的想像力讓我忍不住加入他們。我飛快地跑起來,躍入空中,脫掉我的風衣拋入強勁的風中。但風席捲著我,我摔倒在一個沙堆中。地心引力讓我很快意識到我不再是一個小孩,而是一個200磅重的42歲的成年人。傑普和貝阿特麗絲跑過來拯救我,他們各抓著我的一隻手把我拉起來,我們手挽著手朝著房子的方向走去。

瑪麗正在精心地為我們準備晚餐。我們還沒走到她家門口就聞到了食物誘人的香味:新鮮的麵包、派……傑普和貝阿特麗絲有些害羞,他們躲到我的身後,想變成隱形人。里奧給我們開的門,他向他們伸出了手,「很高興見到著名的傑普和貝阿特麗絲!」他說。貝阿特麗絲回答說:「我很榮幸見到你。」傑普重複了姐姐的話。 「一看就受過良好的教育,是吧,先生!」他大聲說,朝我使了個眼色。

幾分鐘後瑪麗像往常一樣穿著得體地出現了。她為孩子準備了兩袋「歡迎禮物」。每袋包含一個繪圖板、蠟筆、橡皮擦和各種糖果。傑普和貝阿特麗絲在得到允許後怯生生地表達了感謝,便迅速拆開禮物開始在桌上畫畫。

「要小心哦,不要弄髒了!」我警告說。瑪麗撤走了一些老照片和煙灰缸,以便騰出更多空間給孩子們。

幾分鐘後朱迪也趕到了。聽到她停車的聲音,我開始變得有些緊張。孩子們聽我說起過朱迪,但以為她和里奧、瑪麗一樣,只是我住在海邊的新朋友,僅此而已。我原本打算在開車的時候向他們巧妙地解釋,說她是爸爸的一位「非常特殊」的朋友,跟女朋友類似,但一路上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

里奧為了緩解緊張,便在我們面前消失,去廚房「給瑪麗打下手」了。

「你來開門吧?」他問。

不要跑,你這個膽小鬼。我心想,點了點頭。

打開門的時候,朱迪也顯得有些緊張,我們都沒有行貼面禮,反倒幾乎同時愚蠢地笑起來。「你想和我握手嗎,親愛的朋友?」我注意到她的妝容和穿著與平日里有一絲不同。她穿了一條黑色短裙和一件淡紫色上衣,給人一種「好老師」的印象,就差一副眼鏡了。

她走近壁爐旁的咖啡桌,傑普和貝阿特麗絲正在專心地畫畫。

「你好,」她伸出一隻手說,「我叫朱迪。」

「你好,朱迪,」傑普說,在她的臉頰上一吻(不管怎麼說他繼承了我哈珀家的基因特質,對美女很有品位),「我叫傑普。」

「我叫貝阿特麗絲。」我的女兒說,「我喜歡你的辮子。」她指著朱迪的頭髮,朱迪的頭髮就像兩根藤蔓從額頭一直延伸到後腦勺,形成一個蝴蝶結形狀。

「你要是想,也可以跟我編一樣的辮子。」朱迪說,「你有一頭非常漂亮的頭髮。」

「你也是,」貝阿特麗絲禮貌地說,「你也住在這裡嗎?」

這難道不是一個愚蠢的問題嗎?我想也許她以為朱迪是里奧和瑪麗的女兒。

「不,但里奧、瑪麗和你的父親是我的朋友,他們邀請我來這裡吃飯。我住在鎮上,你們今天來的時候路過那裡了對吧。我在一家商店裡工作。」

「服裝店嗎?」貝阿特麗絲說。

「呃,也賣二手服裝,但實際上什麼都賣:書、影碟、紀念品……」

「我長大了想設計衣服,或者像爸爸一樣當個音樂家。」

「聰明的小姑娘!」里奧喊道,他正端著盤子出來。

「你呢,傑普?」朱迪問,「你長大了想當什麼?」

「電視台主持人!」傑普說,所有人都被他堅信不疑的表情逗樂了。

瑪麗邀請大家上桌,於是傑普和貝阿特麗絲坐在我的兩旁,貝阿特麗絲讓朱迪坐在她另一側。

嗯,我想,這還算是一個順利的開頭。朱迪朝我會心一笑,我注意到里奧和瑪麗也相視而笑。

第一道菜是魷魚圈配莫薩里拉乾酪和番茄醬拌沙拉。一整天只在加油站吃了三明治和幾袋薯條的孩子們狼吞虎咽,差點就直接用手抓了。

瑪麗問他們第一次獨自乘飛機是不是很刺激。

「空姐給我們玩具玩,」傑普說,「然後就開始了爭奪戰。」

傑普所說的爭奪戰引發了笑聲一片,於是大家開始拿飛機上發生的爭奪開玩笑。

朱迪說她在阿姆斯特丹有一個好朋友,並回憶說幾年前去了阿姆斯特丹。

「你有在女王節掃貨嗎?」

在女王節的最後一天(4月30日也是荷蘭國慶日),貝阿特麗絲準備好了在馮德爾公園跳蚤市場兜售的三明治,並且幾乎被搶購一空。也許是因為她是市場上唯一一個除了賣三明治還準備了新鮮的桑格利亞汽酒的賣家。傑普(我是從克萊姆那知道的)則在一棵樹下彈琴,他彈了兩小時馬拉那民歌卻只賺到2歐元18分,於是放下樂器宣布說要放棄那些無聊的吉他課程,因為目前看來指望彈吉他養家糊口是無望了。而他的父親——我堅決支持他的決定。

里奧斜倚在傑普的椅子上和他聊天。

「你會喜歡這個地方的,孩子。這是一個充滿夢幻的地方。你的父親給你講過莫納漢修道院嗎?它建在懸崖邊上,在古代它一年內被維京人襲擊了兩三次,依然巋然不動。那個年代的僧侶非常頑強。據說,他們在附近埋了大量的寶藏,以防維京人找到,現在寶藏仍然埋在那裡。」

「真的嗎,爸爸?」傑普瞪大了雙眼問道。

莫納漢修道院目前僅殘存著三面搖搖欲墜的牆壁,過去的輝煌已經蕩然無存。

「呃,孩子……如果真有人埋了東西在地下,我覺得沒有人能夠找得到,因為一定埋在了1000多米的地下。」

我留下傑普和貝阿特麗絲與里奧和朱迪玩耍,起身幫瑪麗收拾桌子。我端著一堆盤子走進廚房,瑪麗讓我放在水槽旁邊。廚房是一個方形的空間,窗戶外面是沙丘,有一扇通往車庫的門,這是幾年前里奧修建的非法建築。除了一個黑色電冰箱之外的所有傢具都是用層壓輕木做的。冰箱門上至少貼了十多個冰箱貼,來自維也納、阿姆斯特丹、倫敦……

「放下吧,我們把它們放進洗碗機。」看到我拿了塊洗碗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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