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

納撒尼爾·狄克斯坦從摩薩德退役了,他的名字被人們口口相傳,成了神話。他娶了蘇莎,帶她回到農莊。在農莊里,他們白天種植葡萄,半夜裡夫妻夜夜銷魂。他利用業餘時間,組織了一次改變法律的政治運動,以便他的孩子們可以成為猶太人,或者進一步,從根本上取消種族類別。

在一段時間裡,他們沒有孩子。他們準備等待:蘇莎還年輕,他沒什麼可急的。她的燒傷一直沒有痊癒。有時候在床上,她會說:「我的腿真嚇人。」而他就一邊親吻著她的膝頭,一邊說:「你的腿漂亮極了,救了我一命呢。」

當希伯來贖罪日之戰的爆發使以色列軍隊大吃一驚時,皮埃爾·波爾格因為沒有事先得到情報而受到指責,遂引咎辭職。實際情況要複雜得多。他的失職與一位叫作大衛·羅斯托夫的蘇聯情報官有關——那位外表老相的人只能終身一刻不離地戴著頸套。早在1968年羅斯托夫就去過一次開羅,審訊並處死了一名以色列特工陶菲克,他從那時開始,調查了那一年裡的全部事件,從而得出結論:卡瓦什是個雙重間諜。羅斯托夫沒有將卡瓦什以間諜罪名進行審訊和處以絞刑,而是告訴埃及人如何為他提供假情報,卡瓦什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照常把情報傳遞給了皮埃爾·波爾格。

結果就是納特·狄克斯坦重新出山,在戰爭期間接替皮埃爾·波爾格的工作。1973年10月8日星期一,他出席了內閣的一次緊急會議。開戰三天之後,以色列人身陷困境。埃及人已經越過蘇伊士運河,迫使以色列以嚴重的傷亡退回到西奈半島。在另一條戰線戈蘭高地上,敘利亞人也在向前推進,同樣造成以色列一方的重大傷亡。提到內閣面前的建議是向開羅和大馬士革投下原子彈,然而連大多數鷹派部長們都不同意這一主張,但是情況已經十分危急,可能挽救那一天的美國武器空運也拖拖拉拉。

會議進行到了就要接受使用核武器的主張時,納特·狄克斯坦才對議案做出了唯一的發言:「當然,我們可以告訴美國人我們準備——比如說,在星期三——扔下那些炸彈,除非他們馬上恢複空運武器……」

而他們也當真那麼做了。

空運武器改變了戰爭的態勢,後來,一次類似的緊急會議也在開羅召開。同樣沒人主張在中東打一場核戰爭,政治家們同樣圍著桌子,開始彼此勸說已經沒有別的選擇,而議案也同樣被一個出乎意料的意見所制止。

這次是軍方插進了一腿。他們了解到議案將要提到開會的要員們面前,本想布下核打擊力量,準備支持這一決定。而他們卻發現炸彈中的填充物鈈全都被取出,換成了鐵。他們認定這是蘇聯人乾的,因為在1972年蘇聯人被逐出埃及之前,他們曾神秘地出讓了位於卡塔拉的無法使用的核反應堆。

當晚,一名要員在他的椅子里入睡之前,跟他的夫人說了五分鐘的話。「全都過去了。」他告訴她,「以色列獲得了勝利——永久的勝利。他們擁有核彈,而我們卻沒有,單單這一事實,就決定了我們這一地區在本世紀餘下的時間裡的歷史進程。」

「巴勒斯坦難民怎麼辦呢?」他的夫人問。

那位要員聳了聳肩,點燃了那一天里他吸的最後一次煙斗。「我記得在倫敦的《泰晤士報》上讀到過一篇故事,我想,那應該在五年以前吧。故事說,威爾士自由軍在加的夫的警察局裡放置了一枚炸彈。」

「威爾士?」他夫人說,「威爾士在哪裡?」

「算是英國的一部分吧。」

「我想起來了。」她說,「那地方有煤礦和歌隊。」

「不錯。你知不知道盎格魯-薩克遜人多少年前征服的威爾士?」

「一點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應該在一千多年以前了,因為諾曼法國人征服盎格魯-薩克遜人是在九百多年以前。你明白了嗎?一千多年了,可他們還在爆炸警察局!巴勒斯坦人會像威爾士人一樣的……他們會把以色列炸上一千年,可是他們永遠都會是失敗者。」

他的夫人抬頭看著他。他們夫妻倆這麼多年來一直生活在一起,可是他仍能使她驚詫。她絕沒想到從他嘴裡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來跟你說些別的事。」他繼續說,「會有和平的。我們眼下不可能取勝,所以我們要維持和平。現在不行,也許還要再過五到十年。但那一時刻終將到來,到時候我就要到耶路撒冷,宣布『再也沒有戰爭了』。當塵埃落定之後,我甚至可以為此獲得榮譽。我並非一心要名垂青史,但這是個取得一切的不算壞的途徑。『為中東帶來和平的人』。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他的夫人從椅子上站起,走過來握住他的手,她的眼睛裡含著淚水。「我要感謝真主。」她說。

弗朗茨·阿爾伯列席特·佩德拉於1974年去世。他死得心滿意足。他的一生歷經沉浮——他曾經經歷了他的國家歷史上最不光彩的一段時期——但他得以倖存並最終幸福地辭世。

他猜到了那些鈾的下落。早在1969年的一天,他的公司曾經接到了一張由帕帕郭泊魯斯簽署的二百萬美元的支票,並附有一段薩維爾船運公司的聲明:「為失去的貨物而付。次日,一名以色列軍隊的代表來訪,帶來了海運第一批物資清賬的付款。」那名軍人離開時說了下面這番話:「至於你丟失的貨物,如果你不再進一步追問的話,我們將十分高興。」

佩德拉當時就恍然大悟了。「可要是歐洲原子能共同體追問起我來呢?」

「告訴他們實情。」那人說,「貨物丟失了,在你想弄清發生的情況時,你發現薩維爾船運公司已經關張。」

「他們停業了?」

「是的。」

佩德拉就這樣對歐洲原子能共同體講了。他們派調查員來見他,他反覆這樣說著,那番話即使不是真情的全部,卻完全屬實。他對調查員說:「我估計不久就會對此輿論大嘩了。」

「我懷疑。」調查員告訴他,「這事反應對我們不利。我認為,我們不會大張旗鼓地宣揚此事,除非我們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他們當然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至少沒有在佩德拉的有生之年。

1974年希伯來人贖罪日那天,蘇莎·狄克斯坦生下了小孩。

依照該農莊的習俗,嬰兒由父親接生,助產婦在一旁給予指點和鼓勵。

嬰兒和父母一樣個頭矮小。剛一露頭就張嘴大叫。狄克斯坦的目光變得濕潤模糊起來。他托著嬰兒的頭,查看臍帶沒有繞著脖子,說道:「就快出來了,蘇莎。」

蘇莎又一使勁,嬰兒的肩頭出來了,之後就一切順利了。狄克斯坦在兩處扎住後剪斷了臍帶,隨後——仍舊依照當地的習俗——他把嬰兒放進母親的懷抱。

「沒問題吧?」她說。

「好極了。」助產婦說。

「是男是女?」

狄克斯坦說:「噢,天啊,我還沒顧上看……是個男孩。」

過了一會兒,蘇莎說:「我們管他叫什麼名字呢,納撒尼爾?」

「我想叫他陶菲克。」狄克斯坦說。

「陶菲克?那不是阿拉伯人的名字嗎?」

「是的。」

「為什麼?為什麼叫陶菲克?」

「哎。」他說,「說來話長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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