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色嬰孩(上) 第一章 夜半爭吵

客廳牆壁上的電子時鐘已經跳到夜裡11點。

丁劍蘭趿拉著拖鞋,懷抱女兒,一邊輕輕地哼著兒歌,一邊搖晃著胳膊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女兒雅思剛滿半歲,斷奶之後,反而更加黏她。雖然家裡請了專業的保姆帶孩子,但是每天晚上,雅思都要賴在媽媽懷裡才能安然入睡。

直到丁劍蘭哼唱完兩首小曲兒,雅思才在她懷裡漸漸安靜下來。她低頭看看,女兒已在她懷裡睡著,也許是夢見了什麼高興的事兒,那胖嘟嘟的小臉蛋上還掛著一絲笑意。

丁劍蘭忽然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已被融化,俯下身在孩子臉上親一口,才把女兒交給一旁的保姆管阿姨,讓她抱女兒去睡覺。

丁劍蘭甩甩有點兒發酸的胳膊,朝兒子的房間看了看。

今年正讀初中二年級的兒子小磊房間里的燈已經熄滅,他應該已經上床睡覺了。

丁劍蘭是一名公務員,今年35歲,兒子小磊已經14歲了。因為國家放開了二胎政策,她今年才冒著高齡生育的危險,跟丈夫喬謙生了女兒雅思。

她回到書房,書桌上擺著幾份寫著「南州市教育局」字樣的紅頭文件。

去年她剛被提拔為教育局副局長,公務繁忙,為了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女兒,她只好把一些工作帶回家來做。

處理完幾樁公務,再看錶時已經是深夜12點,可是丈夫喬謙卻還沒有回家,這可是以前從沒有過的事。

她丈夫喬謙是南州二中的校長。今天是周五,下午下班的時候,丈夫打電話告訴她說,上面有個檢查組到學校檢查工作,他要負責接待,可能會晚一點兒回家。

沒想到他這個「晚一點兒」,竟然晚到半夜也不見人影。

丁劍蘭不由得煩躁起來。

她起身走到窗戶前,從她所住的三樓往下看去,這個名叫明珠花苑的小區,路邊的幾盞大燈都已經熄滅,夜風把小區里的樹吹得搖擺起來。

初冬時節的夜晚已有些寒意,小區里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就連平時負責巡邏的保安,也都偷懶躲進保安室不出來了。

她皺起眉頭,掏出手機,正要給丈夫打電話,忽然看見小區門口閃過兩束燈光,一輛小車開了進來,緩緩地停在樓下。

她以為是丈夫回來了,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輛紅色跑車,並不是丈夫所開的黑色豐田,不禁有些失望。

她正要放下窗帘,卻看見那輛紅色小車副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丈夫從車裡走了出來,一個年輕的長髮女子從駕駛室探出頭來,與他揮手告別。

直到紅色小車開出小區,喬謙還站立在夜風中看著小車駛離的方向,似乎在回味什麼。

丁劍蘭氣不打一處來。

「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丈夫剛進家門,丁劍蘭就抬起手腕,把手錶伸到他面前,厲聲質問。

「已經是半夜12點多了。」喬謙看著手錶,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也知道現在已經是半夜了嗎?」丁劍蘭瞪著他,提高聲音道,「喬校長,你最近可是能耐漸長啊,照這樣發展下去,是不是馬上就要夜不歸宿了?」

「我哪有夜不歸宿,只是回來得晚一點兒嘛。」

喬謙一邊換拖鞋,一邊小聲地辯解:「我不是已經打電話向你報告過了嗎?今天上面有人到我們學校檢查,我要負責接待,應付完檢查已經很晚了,吃過飯後,又陪他們在咱們學校多功能娛樂廳唱了一會兒歌,所以回來就這麼晚了。」

「鬼話連篇,如果上面有人到你們學校檢查工作,我在教育局會不知情嗎?」

丁劍蘭不僅是喬謙的老婆,還是他們上級單位的主要領導。如果上面有檢查組下來,按程序一定會先通知市教育局。

「這個檢查組不是教育系統派下來的,是由咱們市衛生系統的領導和專家組成的。前段時間我們學校不是有個叫喬建的孩子得狂犬病死了嗎(詳見《獵凶記1·瘋狂毒牙》)?後來這件事雖然被警方調查清楚,跟我們學校沒有關係,但是衛生系統那幫官老爺仍不放心,還是組織了一些疾控中心的醫生和專家到我們學校來查漏補缺。他們是直接過來的,來之前沒有聯繫教育局,所以你們不知情。」

喬謙耷拉著頭,用向領導彙報工作般小心翼翼的語氣解釋著。

這位喬校長之所以如此懼內,當然是有原因的。除了因為丁劍蘭是他的頂頭上司,更因為他那位當副市長的岳父大人。

喬謙是個出身貧寒的農家子弟。他幼年喪父,全靠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將他拉扯大。喬謙很爭氣,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15歲那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南州一中。但是高二那年,他母親因病去世,再也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的他,面臨輟學的困境。

丁劍蘭的父親丁樹人當時是學校副校長,兼任喬謙他們班的班主任。

丁樹人知道喬謙的困難之後,不但幫他向學校申請了助學金,這位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兒子的丁副校長,還一直把他當乾兒子看待,在學習上幫助他,在生活上資助他,寒暑假都讓他住在自己家裡,對他視如己出。

喬謙也沒有讓老師失望,高中畢業後,他跟同班同學、丁老師的女兒丁劍蘭一起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

喬謙大學畢業時,丁樹人已經是南州市教育局局長。丁局長通過關係,讓喬謙留在城裡,跟女兒一起進二中當上了教師。丁劍蘭與喬謙日久生情,兩人很快就結婚了。婚後不久,丁劍蘭被調到市教育局工作。

十多年來,丁樹人仕途平坦,現在已經當上副市長了。喬謙在岳父的幫助下,也成了二中的校長。

不知是因為出身貧寒心中自卑,還是出於對丁樹人父女改變自己命運的感激,抑或是懾於丁氏父女的威嚴,喬謙在丁劍蘭和她父親面前,始終保持著謹小慎微的態度。而出生於幹部家庭、自小就有大小姐脾氣、最近又被提拔為副局長的丁劍蘭,不僅在工作中是個女強人,在家裡也變得越來越強勢。

「美女開車送你回家,這也是檢查組領導安排的嗎?」丁劍蘭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丈夫,繼續責問道,「你自己沒有車嗎?你自己不會開車回家嗎?」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陪領導喝了兩杯酒,最近交警嚴查酒駕,我不敢自己開車回家,正好在場的一位女同事有車,所以就麻煩她駕車送我回來。不信你聞聞,我嘴裡現在還有酒氣呢,要是被交警抓住,肯定要按酒駕處理。」

喬謙說著,張開嘴巴,讓妻子來聞他嘴裡的酒味兒。

丁劍蘭推了他一把,呵斥道:「什麼女同事,我看是你的情人吧?你別以為你老婆是傻瓜,她開車離去的時候,你站在寒風裡依依不捨地目送她離開的樣子,我可是看見了的。」

喬謙臉上現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說:「人家深夜開車送我回來,我當然要目送她安全離開小區才行啊,總不能我下車就跑回家不管她了,那也太沒禮貌了吧?」

「少跟我扯什麼禮貌不禮貌,我看是你心中有鬼,在這裡滿口謊言,欲蓋彌彰。」丁劍蘭是教語文出身,四字成語張口就來。

她把丈夫攔在玄關處,不讓他進到客廳里來:「以前我就發現你經常背著我打電話,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今晚又帶著女人出去鬼混被我抓個正著,還編出什麼檢查組的謊言想在我面前矇混過關,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今天你不給我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別想進這個屋!」

「劍蘭,我看就算了吧,喬校長忙到這麼晚才回家,也累了,先去休息,有什麼事兒明天白天再好好商量。」

不知什麼時候,保姆管阿姨從房間走出來,一邊勸說自己的女主人,一邊伸手去接喬謙脫下的外套。

「住口,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丁劍蘭發起脾氣來,誰也攔不住,一伸手把喬謙的外套打落在地。

管阿姨手裡拽著外套,被丁劍蘭帶得一個踉蹌,摔倒在沙發上。

「你幹什麼?怎麼能跟老人家動手,小心遭天譴!」喬謙為妻子的粗魯舉動感到惱火,但也只敢低聲咕噥一句,伸手將管阿姨扶起來。

「她是我們家保姆,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關你什麼事兒?」

「你……」喬謙臉都氣白了,本來想頂她一句,但看到管阿姨在一旁向他搖頭,他只好嘆口氣說,「你看管阿姨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在咱們家幫咱們帶孩子,你居然朝她動手,你自己說說是不是太過分了?」

管阿姨今年已經50多歲了,雖然年紀有點兒大,但幹活兒卻十分麻利。他們夫妻倆的第一個孩子小磊,就是管阿姨一手帶大的。小磊10歲的時候,管阿姨離開他們家回了鄉下。

今年他們的女兒雅思出生,找了很多次都找不到滿意的保姆,只好又到鄉下去把管阿姨請過來。就連一向挑剔的丁劍蘭也覺得管阿姨帶孩子很用心,就跟帶自己的親孫子一樣。

「你可別岔開話題,咱倆的事兒還沒說完呢!」丁劍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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