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傳 背叛的血 粘西比公開復仇

尖叫聲響徹夜空。人們不時聽到有人在街上奔跑,隨後一列十幾人的士兵喊著不知什麼口號結隊追趕,他們不時喊著:「追上他!在這兒!」或是「小心!他有武器!」

粘西比一夜無眠。她和雷多坐在卧房裡。在外面走廊里,孩子們也沒有入睡;他們說著想出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蘇格拉底也被聲音吵醒,他不允許他們外出。

「軍隊的人會把你們帶走而你們還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你們想看殺人?」

外面的確發生了謀殺。被殺的是民主派的領袖以及那些也算不上是領袖的人。在大街上奔跑的不是逃跑的民主派,就是追逐他們的成員。在寡頭政治建立之後,就在幾個小時前,一個議員就通知過他這件事並且建議他不要離開家。雅典的新主人依照法律進行裁決,事實上,他們靠武力草草了事。

深夜來臨,在休息前不久,蘇格拉底喃喃自語道:「我過去竟然不知道那些寡頭政治者人數眾多!」

壓抑住心中的憂慮,像往常一樣,第二天他出門了。阿格拉在狂風中顯得愈加荒涼。布勒特宏和審判官議會的各個大門全部敞開,一些人在裡面忙碌著,搬運成捆的羊皮紙,同時焚燒另一批文件。有一個人看見了蘇格拉底,向大門走過來叫他,蘇格拉底眯起眼睛,認出是特拉芒斯,他是過去的一個信徒,不勤奮,40多歲,曾經在公務中搞過陰謀。蘇格拉底記起,為了學習演講,這個人曾經去過詭辯家佩底戈斯家裡,在被民主派拋棄之後,他又回歸到寡頭政治者中去。

特拉芒斯興高采烈地走過來,伸出手:「蘇格拉底,我的老師!真高興見到你!」

蘇格拉底點點頭,回應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問。

「你很清楚,蘇格拉底,我一直是寡頭政治的支持者。我是他們中的一員。」

蒼天可鑒,他憑藉著怎樣的陰謀手段,才得以加入他們的行列!

「我為你感到高興。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寡頭政治者的改革措施?」

「改革很快就會確定下來的。但是權力將由一個權力受限的議會承擔。」

蘇格拉底點點頭。

「你看起來有些疲勞?」特拉芒斯關切地問。

「因為那些人在街上大叫奔跑,夜裡沒有睡好。」蘇格拉底回答。

「他們一定是在慶祝我們的勝利!」特拉芒斯說。

「對,手拿尖刀的勝利。」

「我同意,有些行為是有點過分。然而強權阻止了極大危害雅典城的動蕩。不要再擔心了,你是我們的人!我知道你對亞西比德的忠誠。我期盼著他早日回來。他一心只想回到故土,而現在那些極端民主派都逃跑了!」

「這個人可真有分辨能力。」蘇格拉底自言自語地嘲笑道。熱情地道過再見之後他們就告別了。蘇格拉底等待他的信徒;但他們沒有來。他去了斯托阿,看到一個運動員和一位老者站在藥店門前。

「你願意用哲學來換取一片塗抹橄欖油的乳酪和一些麵包嗎?」他問鬈髮人。

「我願意無償地給你,」老闆回答,「我擔心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你把我當作什麼?哲學家?」

鬈髮人大笑起來。

「當別人叫喊的時候,請你閉嘴。」

「就這麼多?」

「你還有能夠維持幾天的吃食。除了交換給你的橄欖油之外,我還要加一點:人只能和頭腦空空或者與自己意見相同的人討論問題。」

鬈髮人笑得更加放肆起來,他離開去尋找他的乳酪、橄欖油、麵包還有小酒一壺。

「和麵包交換,」蘇格拉底補充道,「在變革時期,最強硬的人物需要最軟弱的人們。但是父權又回到了伊索時期。」

鬈髮人思索著他的話。「你認為我們現在有新消息?」他問。

「為什麼沒有呢?」

「議會很少舉行會議。而且如果這些消息有礙於新上任的統治者的統治,他們會將這些人彈劾掉的。」

「很有可能,」蘇格拉底表示同意,「但要是他們足夠聰明的話,他們會清楚壞消息比惡意的謠言更有價值。」

一個人的時候,蘇格拉底在心中盤算著亞西比德回歸的可能性。不可能,他做出結論,即使是在寡頭政治者的統治下,人民也會將他碎屍萬段的。

幾天之後,雅典人陸續從家中走出來,蘇格拉底比以往更仔細地觀察人們的舉動,他吃驚地發現一場政治制度的更迭竟然能夠對人們走路的方式造成影響。過去雅典人走路邁著悠閑自在的方步,表情坦然,目光寬廣,而如今他們步履匆忙,駝著背,目光垂向地面,或者膽怯地向四周投去匆匆一瞥。要是有某箇舊相識叫住他們問好,只是簡短的回答,偶爾的聚會也是為了釋放一下喉嚨。另外,人們說些什麼呢?觀點每天隨著謠言、告密、轉變而更改,就像一條蟒蛇將自己的身子繫上又解開,特別是個人利益:有理由相信一個潰退就會在城裡引起強烈反響。

一天蘇格拉底在阿格拉又見到了他的信徒克里底亞,從今以後他就將是蘇格拉底收入的主要來源了,他很有錢,知道老師不富裕,就付了兩份錢。作為寡頭政治黨派的領導人他被新的逢迎者簇擁著。

「這次事件對你有什麼啟示嗎?」信徒問。

「你大概期待著我做出一個政治上的判斷。或許是,但事情與你想像的不同。自從伯利克里死後我在雅典的生活中逐漸感受到,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私人生活是依賴於雅典城邦的。在伯利克里時期,或許在荷馬時期我們就已經明白,城邦是惟一有能力對野心——人類最不可抗拒的情感之一,產生影響的事物。這是一種灼熱的激情,如同愛情一般困擾著人類。然而伯利克里時期的穩定暫時延緩了我們的焦慮。人人都清楚實現野心的計畫是什麼。當黑夜來臨,人們卻臣服於享樂。」

「那麼現在是什麼情況?」克里底亞問。

「情形緊張而多變,使得野心不斷地冒險嘗試。雅典會走向左還是右?還是極右?或者,在我看來是很多人的選擇,運用武力選擇?人們在什麼意義上施展他的野心?出於對這種警惕的畏懼,歡悅不見了,鬈髮人昨天發現在阿格拉城裡尋找財富的年輕人變得稀少起來了。」

克里底亞笑起來。

「不如說政治毀了我們。」

他語氣堅定地補充:「那麼,我們要去減輕人們心頭的苦痛了。」

蘇格拉底笑笑,繼續說:「所有的動作都會引起反應的,克里底亞。我感到很奇怪,這樣強制的禁慾竟能被忍受那麼長時間……」「哈,亞西比德的宴會在哪裡呢?」克里底亞嘆氣。

蘇格拉底對此沒有做任何評論。

寡頭政治者無力的政府和追隨他們的逃逸殺人犯已經達到了他們的目的,引起了人們的恐慌。大家懷疑所有人,賬目條款假借公民責任的名義追逐,但通常是以匿名的方式。當議會宣布權力必須要由一個四百個公民組成的議會控制時,出現了一段死寂的沉默,其他人都跑去看張貼的目錄。沒有人評論,沒有人發出聲音。

外面事件的紛繁從此以後成為人們主要的談論話題,那些和外國有聯繫的人把消息傳了出去:主要是一些海員。比雷埃夫斯於是取代了阿格拉。要是想學習點什麼東西,就必須長途跋涉前往康達羅、阿克特或澤亞。在那裡,能學到有用的東西。

通常是雷多帶來新消息,因為她經常去比雷埃夫斯買魚,在一些倉庫前停下買麵粉和橄欖油;她叫她的情人厄梅尼斯拿著這些東西一直走到埃隆。由於她相貌漂亮神情謙遜,她到處打聽事情,人們熱情地回答她,於是她就像買魚一樣輕鬆地得到了信息。

有一天她得意洋洋地宣布:「薩摩斯的民主派起義造反了!」當時厄梅尼斯正將手中的重物放進廚房。

寡頭統治之下的雅典城裡的人們對於外面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蘇格拉底每一次都焦急地等待著她的歸來。他急急忙忙地走進了廚房。

「色拉西布洛斯將軍帶來一批士兵,他廢除了在島上企圖建立寡頭政治的陰謀!他取勝了!」

「那亞西比德呢?」像每次一樣粘西比一邊檢查著一大堆沙丁魚和三條大魚,一邊問道。

「這是另外一個消息。他挑撥波斯人和拉棲第夢人的關係!」

「他竟會使自己和蠻族不和!他們應該把亞西比德千刀萬剮,然後吃掉,他們有這樣的傳統!」粘西比叫喊著取出了魚的內臟,「厄梅尼斯你願意幫我刮魚鱗嗎?留下吃晚飯吧。雷多,幫忙清理一下沙丁魚。」

「現在薩摩斯有民主派,雅典有寡頭政治派,那邊是賤民(低等公民,以勞動獲取生存,組成了薩摩斯主要的守衛軍隊),這裡是貴族。」蘇格拉底分析說。

「是的……」雷多說,她正歪著腦袋處理案板上的魚,一隻手伸進鹽袋裡,突然變得欲言又止。

蘇格拉底等著她的話。她向粘西比的方向看看,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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