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傳 背叛的血 事件和瘋狂

黃昏時,蘇格拉底回到家中,記憶中仍然閃現著他見到的亞西比德的最後的畫面。他跟粘西比說的第一句話是:「那些赫爾墨斯塑像,不是亞西比德乾的。」

但是她似乎已經認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她短促地回答道:「不是他一個人乾的,我當然願意相信這點。」

「根本就不是他。」他直視著她堅持說道。

她嘆了口氣。

「這個人永遠都享受著你的寬容!不是他把匕首插進菲利皮季的身體中的,但是是他的朋友。我們見到他的隨從了。」

「今天中午我和他談過了,」他說,「如果是他乾的話,他應該會找一些其他的話來遮掩這件瀆神的事件。」

「那好吧,你得說服雅典相信這一點……」

這些言詞並不是為了使蘇格拉底放心。他決定等黑夜的降臨給他帶來靈感。但是無濟於事。

第二天,他希望著,但是也並沒有做過分的期待,船隊的出發所引起的情緒會減輕人們對褻瀆聖物者(「赫爾墨斯塑像事件」也就是「神秘事件」在雅典的政治生活中引起了強烈反響)的情緒。他剛到阿格拉就失望了。午後兩點,他在那兒遇到了前天晚上給他指過去法萊爾碼頭路線的議員,而且這個權要人物對他很特別。「蘇格拉底,在這個事件上,我們需要你的建議。今天晚上我們會進行辯論的。對雅典神祇之一的冒犯波及了其他的神祇,這種冒犯好像是別有用心的。我請求你用你的智慧來解釋一下,而且我事先告訴你,我會把你的意見轉告其他人的。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公共謠言指向了你的朋友和學生亞西比德。」蘇格拉底顫慄著,不過他極力控制著自己以表現出鎮定。

「事實上,這件事在我看來是有意圖的,」他回答說,「城邦里有多少赫爾墨斯塑像?」

「107座。」議員回答。

「它們都被破壞了嗎?」

「據負責調查這件事的代表稱,好像只有位於馬拉頓的一個塑像例外沒有遭破壞。」

「告訴我,他們用了多長時間在城邦里轉了一圈?」

議員好像對這個問題感覺很吃驚。

「聽著,他們今天上午很早就出發了……黎明是有人把我叫醒通知我說我住的區里有兩座塑像被破壞了,在埃法斯特昂附近,然後我就對附近的同僚發出警告了……他立即派出他的兩個兒子來確定遭破壞的神像的名單……總之,我得說他們用了6小時吧。」

蘇格拉底點了點頭,思考了一會兒。

「好吧,你認為一個從事這樣一件應受斥責的勾當的犯人,他會冒著被當場捉住並被阿雷奧帕奇判處死刑的危險在一小時之內完成這件事嗎?」

「當然不能!」

「這樣,他就得在一點鐘開始,那會兒才能保證大家都睡得足夠熟而聽不到他們的聲響。城邦睡得很晚。你知道,午夜之後才睡。而現在,六點左右天就亮了。如此一來,這個人用了五個或者六個小時的時間,也就是說和你剛才提及的那個代表用了同樣長的時間。」

議員點頭表示同意。

「這樣就可以得知,一個人不可能完成這樁罪行,」蘇格拉底接著說,「這件事至少是有兩個或者三個人分工完成的。在你看來,需要多長時間來破壞一個塑像?」

「我不清楚……我覺得是10多分鐘吧。」

「這也是我的看法,有一部分塑像是新的,它們的石塊承受破壞的能力比其他的要強。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用一個小時,一個犯罪人至多只能破壞掉五六座塑像,還不算他從一個目標去向另一個目標在路上所花的時間。五個小時之內,他只能破壞25到30個塑像。」

「確實是這樣!」議員喊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犯罪的至少是五六個人才能順利完成他們的計畫。正是在他們之間來分工這樁罪行的。」

「阿波羅神諭選中你果然是靈驗的!」議員說道。

他的一個同事來同他會合;他興奮地向他的同事總結了蘇格拉底的推理,那人便頻頻點頭並揮著手表示他聽得很明白。蘇格拉底又被讚揚了一次。

「現在,」他接著說,「我們感興趣的便是到底誰是兇手了。你剛才遇到我時,你告訴我人們懷疑到亞西比德頭上了。我不知道這種懷疑的動機是什麼。我只想簡單問你們一句:你認為一個正忙於發動我們歷史上最重要的遠征之一的軍事首領,而且是一次他自己的船也將參與的一次遠征,他會有充足的精力在夜裡跑去做一件與這次遠征毫無關係的事情嗎?難道你們不認為他為那些他所全神貫注從事的無數的準備工作而精疲力竭之後,他在陸地上所要做的最後的事情不正是好好睡上幾個小時嗎?」

兩位議員用目光交流了一下。「事實上呢,我想,他應該是傾向於睡覺的。」最終,他們當中的一個承認道。

「這是有可能的,」蘇格拉底說,「總之,你們知道亞西比德最親密的朋友為了將來可以分享他的榮譽和他一起登上了他自己的戰船;昨天你們都見到了。要想策劃這樣一樁罪惡的事端,你們不認為他需要的是比奴隸更忠誠的人嗎?」

議員們仔細考慮了一會兒這個問題。蘇格拉底又對他們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們認為,這些冒著遭受最嚴厲處罰的危險而且一旦他們被抓獲名字永遭唾棄的人,他們會眼看著他們的同伴將來會在我們的熱切期盼中滿載榮耀而歸,而自己卻冒險做這樣無恥的事情嗎?」

兩位議員看上去有些困惑。他們可能是緊緊抓住了揭發亞西比德的謠言不放,因為,在愚昧的人看來,謠言要比什麼都沒有更令人信服得多;而他自己也才剛剛擺脫這樣的想法。蘇格拉底簡要地意識到了對於這種情形的諷刺:為了保護亞西比德,他已經應用了粘西比用來證明她的懷疑的方式。

「這樣,」最終,其中一位說道,「現在你能幫助我們調查這樁卑鄙行徑的動機嗎?可能這動機會使得我們重新查出對哪一個人或者說是哪一些人有好處。」

他們轉向斯托阿走去,想要喝一兩杯酒涼爽一下。

當他們安坐下,並把嘴唇浸潤到大杯的新鮮啤酒中之後,蘇格拉底觀察道:「這起瀆神行為最明顯的特徵是,它的瘋狂。它沒有表現任何的意圖,因為它的操縱者是在暗中進行的,這樣便不會被認出。他們想要造成大的危害以打擊那些幾乎完全忠於亞西比德的事業的人們的精神。他們的膽量並不是出於自然的:他們是想給人勇敢的印象。」

「那然後呢?」一位議員問道。

「然後,我覺得這些人們希望大家把他們的惡行歸咎於那個在雅典因膽識而著稱的人。」

「那就是亞西比德了。照你看來,也就是他的敵人做的這件事?」

「他們不是已經達到目的了嗎?剛開始你所說的話,還告訴我說立刻懷疑到了他頭上了。」

「確實是這樣。」

「這起瀆神行為的另一個明顯特徵是作案時間:不是8天前,而剛好是亞西比德率領船隊出發的前夜。」

「你推斷出什麼來了?」

「這種侮辱想要表明亞西比德正在策劃著最惡毒的計畫:他不僅僅想奪取西西里,甚至還想要回來之後做雅典的皇帝,並毀掉雅典人的信仰。」

「你認為這可能嗎?」

「不,因為我已經向你們指出來了,在這個陰謀中亞西比德什麼也沒做。另外,從陰謀策劃者的角度來看,這樣一樁瀆神行為,在任何方面都不會給他的命運帶來什麼好處;他只會通過使人們相信不祥的預兆出現在遠征出發前,從而攪亂人們本來關注著亞西比德的出發的熱情。至於這不祥的預兆,他本人是熱烈期待著的。」

「太對了!」議員中的一位判斷道。他一口氣喝了半杯的酒。

「這起瀆神行為的第三個特徵,」蘇格拉底接著說道,「是它幾乎是被用軍事的方式來策劃的。這不是兩三個狂熱的年輕人經過神像時因逞能而做出的蔑視行為。不是的,而是一些有預謀的人乾的,他們晚上出發,破壞掉所有的赫爾墨斯塑像的生殖器。」

「你有什麼推斷嗎?」

「這涉及一個目的是侵犯並恐嚇我們城邦的一個政治集團。赫爾墨斯是我們的保護神之一。」

他們都喝光了酒杯里的酒,並且又要了一杯。

一段沉默之後,蘇格拉底接著說道:「這個行為象徵性地警告雅典它不再受保護,並且將成為暴力政治顛覆的對象。」

鬈髮人給他的客人們端來了酒。

「但是,如何把這些和人們懷疑亞西比德這件事情聯繫到一起呢?」一位議員問道。

「這並不矛盾。這些策劃者們想要指出,這種指揮航海遠征的膽識也可能導致暴力行為的。而且,這可能都是由亞西比德主使的。」

「但是為什麼要陷害他?如果他和這場陰謀無關的話。」

「可能亞西比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