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傳 背叛的血 石像閹割事件

「好像我們在外打仗還沒有受夠似的,人們又在內部挑起了爭端。」一個老議員低聲埋怨著,他和蘇格拉底保持著聯繫。「寡頭政治和民主派之間的對立導致了內訌。」

事實確實是這樣的,告密者的隊伍像寄生蟲一樣迅速擴大。寡頭政治和民主派各自在城邦和比雷埃夫斯那些一無是處的人當中招徠自己的擁護者,而那些人僅僅因為他們的犯罪意圖便狂喜不已,像打了勝仗一般。最後,我們遠遠地就能認出他們來了;只要他們一發覺有兩三個人在交談,他們便站在能夠聽得見的地方不動,裝出只是偶然經過的樣子。時不時地,他們會發現同時有好幾個人都在監聽同一場談話,最後他們便都打起來了。一天,他們正在偷聽蘇格拉底和他的學生們的談話,這些間諜中有兩個傢伙互相之間迅速地辱罵了幾句,而後便毆打起來。惱火的安提斯代納抓住他們兩個的領子教訓了他們一頓,讓他們滾得遠遠的。

一種充滿懷疑的氛圍四處瀰漫,籠罩著整座城邦。最後,雅典和阿爾戈斯的政治同盟陷入了大變革的泥潭,錯綜複雜的計謀導致了各式各樣的後果,其間還有在亞西比德的命令下在阿提喀所進行的幾個要塞的建築工程。在雅典,那些可疑的善於耍弄手腕的人和那些被花言巧語所哄騙的人越發不信任拉棲第夢人了。伯羅奔尼撒戰役還未結束。

於是亞西比德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奪取西西里,然後從背後襲擊拉棲第夢人,把他們從錫拉庫薩的保護中奪取下來,搶奪他們的小麥。

他在國民大會宣布他的計畫的那天,鬈髮人的小酒館受到了巨大的影響,以至於他得僱用三個幫手以便能夠照顧周到眾多的大會出席者。

「這個主意真是瘋了!這可不是我們在那兒建立的幾個克雷洛克!伯利克里的目的是維護我們的帝國,而不是無限制地擴張。我們不能一直擴張到赫丘利的柱子那裡去。」

蘇格拉底聽著這些言論,其他的不少人都竭力對這種情緒保持漠然的態度,可是這種情緒引起了激動和無秩序。然而,如何能對亞西比德的倡議保持漠視呢?

「那麼,尼西亞斯呢?尼西亞斯做什麼去了?」一個聽眾向議員中的一位問道,這個聽眾被國民大會的決議惹怒了。

「他曾經言辭激烈地反對道,根本沒有理由發動這樣一場出征,」議員回答說,「因為錫拉庫薩太遙遠,而且對雅典根本不構成任何威脅。另外,錫拉庫薩、塞利諾特和阿格里真托,這些西西里的城市不是克雷羅克(在聯盟的領土內,一部分城邦向其市民所徵收和委託的農業墾殖稅的地區,這涉及他們的雅典城邦居民的身份以及以裝甲步兵的身份也就是以戰士的名義進行選舉的權利。也就是今天我們所說的殖民地),而是武裝很好、防禦工事堅固的城市,它們能夠同我們的軍隊長期作戰。最後,錫拉庫薩的首領埃爾姆克拉特根本不支持我們,並且10年前開始就力圖和西西里結盟以對抗雅典人的威脅。尼西亞斯還提及道,激情是最沒有用的東西,這是最容易預測到的。但是沒有用,如果他聽從了理智的聲音,他只能變成一個膽小鬼。他越是仔細述說那些困難,人民越是認為這是一項挑戰,並且熱情地崇拜亞西比德的計畫。然而,我想亞西比德已經失去理智了。奪取西西里之後,他建議攻取迦太基,最終整個地中海變成了一片雅典之海!他好像忽略了一點,這樣做會挑撥起其他保持中立的人結成聯盟來對抗我們,而且,我們不可能戰勝整個世界!他說,『我們已經打敗了波斯人,我們也會打敗斯巴達人的。』在他看來,我們別無選擇:如果我們不對他國課稅,我們就會失去我們的帝國。另外,如果我們不進行擴張,雅典會在頹廢中衰敗下去的。」

蘇格拉底低下了頭。

「但是,亞西比德用來反駁尼西亞斯對其尖銳反對的論證是什麼?」聽眾又問道。

議員沒有回答;他轉向蘇格拉底:「那你呢?你怎麼看待?」

蘇格拉底思考了一會兒,表示對他的學生的反對嗎?

「我覺得如果沒有那些煽動他的人的話,亞西比德的魯莽是毫無用處的。」他最後說道。

「你是想說整個雅典的人民都變瘋狂了,而亞西比德只不過是這場瘋狂的代言人而已?」

蘇格拉底試圖微笑。

「如果你認為武力征服的激情是一場瘋狂,那麼,是的,我認為我們在冒著成為陰謀的受害者的風險。」

「那你去告訴你的學生啊!」議員喊道,「你不是國民大會(國民大會彙集了所有的重要的雅典人,蘇格拉底是其中一員)的一員嗎?另外,你不是神諭所派遣來的希臘最具智慧的人嗎?」

「你有沒有試過和一個充滿激情的人談話啊?」蘇格拉底反駁道,「他會回答你說,你沒有勇氣,你一定已經看到他是怎麼對待尼西亞斯的了?」

雅典一半的人都到了阿格拉。他們攀上塑像基座的噴水池,或者坐在簡陋的長凳上,他們這樣那樣的叫喊著。流動商販依然鎮定地推銷著他們的甜點和餡餅。蘇格拉底在人群中無法挪動;他沮喪地回到家,在他家院子的牆角處,他甚至已無法抑制自己的失望。亞西比德提出他的計畫後,激起了人們巨大的熱情,更激化了依然處於分裂中的雅典的矛盾,尤其是引起了人們對神明的不信任。故事正像索福克勒斯所說一樣,蘇格拉底不再懷疑:這是一場悲劇。

那麼,這個龐大的機器的操縱者是什麼命運?我們該稱呼他什麼名字?上帝?上帝?真的是這樣的嗎?

粘西比也發現了他在庭院里,就像他每次需要思考時的樣子。她甚至無需打擾他:雷多已經告訴了她關於事件的傳聞,粘西比很輕易地猜測到了這件事對於她的丈夫的影響。她僅僅對他說道:「我真慶幸城邦的事情使這個人遠離了你,他原本會在導致雅典的損失之前先導致你的損失的。」

他用目光打斷她。

「你沒看到嗎?」她接著說,「他要放棄雅典了。」

自從在埃隆街發現菲利皮季的屍體之後,他便試圖理清楚那根點燃他的老婆針對亞西比德的痛恨的導火索,是什麼事情使她變得如此?因為男人的帝國?還是因為人的本性?

第二天,他通過卡里克萊斯得知西西里出征已經被國民大會在激情澎湃中投票通過了,而且,這一切大大超出了亞西比德所期望的。這樣,將軍們獲得了100多艘戰船,而不是先前的20艘!可是,借款絕沒有到達!真是悖論啊:此次出征的首領一職竟然委託給了反對最為激烈的人,尼西亞斯!

所有的這些事情激起了年輕人的狂熱,而且,蘇格拉底學生中有兩三個人承認,他們覺得當他們家族裡其他的年輕人和他們的朋友帶著雅典人的希望遠征去海的那一邊時,他們還在學習哲學,這真讓人尷尬。蘇格拉底會怎樣反對他們呢?他自己不也曾經好幾次為保衛雅典而拿起武器嗎?教育是多麼的虛榮啊!突如其來的直覺橫掃過他的由意識構築起來的脆弱的大廈!他僅僅是問了句:「生命的目的只是為了建造一個帝國嗎?或者是在帝國的版圖上將其擴張?」

這次出征需要數日的準備;一天早晨,一大早就出去在流動商販那兒買甜瓜、牛奶以及麵包的雷多回來後非常不安。她把食物放到桌子上,喊道:「粘西比!出事了!出大事了!」

蘇格拉底在他的卧室裡面聽到喊聲,便出來。

「昨天晚上,有人把所有的赫爾墨斯塑像都閹割了!」

粘西比正在搓桶里的繩子,她停了下來。

「什麼?」

「我是說,有人,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人,他們把所有的赫爾墨斯塑像都給閹割了!」

那些赫爾墨斯塑像是頂上置有為雅典人所熟知的神祇的胸像的柱子,在城邦以及附近到處都能見到,在民房或者豪宅的入口處,在街道的十字路口都有。牧羊人普緒卡波普的赫爾墨斯塑像看管著死者的靈魂,同時也引領著生者,保護他們不受傷害。支撐他的石柱在半空中裸露著他的生殖器,而且,通常人們經過他時都會撫摸一下以求他的恩寵降臨到自己身上。閹割一個赫爾墨斯塑像相當於剝奪了他的神力,對於雅典人來說是一種讓人忍無可忍的瀆神行為。

這些神像中有一個位於埃隆街的街角,距離蘇格拉底家幾步之遙。

「我們的也是嗎?」粘西比驚呼。

「是的,連我們的也遭此不幸了。」

蘇格拉底滿心疑慮地出去驗證。一小撥人群正圍在柱子前面。果然,神像被閹割了。地上只剩下幾塊石片,這就是神祇的生殖器所剩下的惟一了。

「太不幸了!」一個女人喊道,「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其他人盯著被毀壞的塑像的碎片,緊皺著眉頭。

「這是雅典的敵人做的!」有些人嘟囔道。「他們正在策劃陰謀呢!」另外一些人說道。當一個年輕人氣喘吁吁地趕來告訴人們所有的赫爾墨斯塑像都被破壞了時,一種不幸的氛圍在人群中瀰漫開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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