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 輝煌的落日 平民是醉酒的婦女嗎?

如果他們知道這個嘈雜產生的原因,伯利克里會去報仇雪恨嗎?這些忘恩負義的行為不會被忘卻,因為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懊悔,就像苦臉後做出來的微笑一樣:它揭示了大自然的黑暗原則。

是不是只有一個已經退位的將軍的憤慨才能激起他的同僚想起他昔日的偉大呢?想起了一些叫喊聲:「納馬爾喬斯,你讓我們受了侮辱。」

「我們要帶著這種恥辱的重負了,快去把他叫回來。」

我們馬上去叫了他,實際上,一些秘書去叫了伯利克里,但是他們沒有找到他,因為他走了一條跟往常不同的路。

納馬爾喬斯和他的兩個擁護者對於這種轉變強烈抗議,既突然又激烈。

「你們真是一些見風使舵的人!這個男人揮霍了城市的財富!你們都坐下來!」

「還是你自己坐下來吧!你只知道用一些虛假的證據欺騙我們,滿足你報復的願望。你和你的那些寡頭政治家們不能原諒伯利克里放逐了你米萊的同夥。從伯利克里建成了長牆起你們就成了敵人(寡頭政治家非常敵視長牆,因為長牆把雅典城變得更強大,他們給了士兵、裝甲步兵、海軍以及平民優惠,這些人都是寡頭政治家眼中的下等人,他們想把長牆摧毀)。」

「我們應該放逐所有的寡頭政治家,首先就是納馬爾喬斯!」另一個將軍叫道。

「佩里科拉里斯的敵人就是民主的敵人!我們知道你是斯巴達人的讚美者!」

「你是民主的敵人,納馬爾喬斯!」

「這是一個恥辱!我要向人民法庭彙報。」納馬爾喬斯宣稱,他被大家激烈的反應嚇壞了。

同樣類似的反應不久之後在多羅斯街道的另一邊出現了。那裡正在舉行公民大會。將軍會的一個秘書過來宣布伯利克里已經離職。人們提前爆發了一陣歡呼,現在則造成了驚慌。

「沒有他,我們怎麼辦?」一個議會成員憂鬱地問道,「他指揮了我們15年。有誰能代替他呢?」

「沒人。」另一個人說道,「我們為什麼要免他的職呢?」

「你們瘋了嗎?」又有一個人抗議道,「他像一個獨裁者一樣統治著我們。他還浪費公家的錢!這樣做你們竟然還滿意嗎?」

「是啊,但是他想到的只是雅典城啊……」

「還有阿斯帕吉!」

「應該讓他回來……」

「一群瘋子!」

簡單地說,完全跟另一個會議現場同樣的一齣戲。回到家裡後,蘇格拉底沉思著,萬分沮喪,於是就坐在了內院里,陷入了憂鬱的沉思中。當他特別悲傷時,孩子們都不敢靠近他。

「你怎麼了?」粘西比問道。

「他們免了伯利克里的職。」

她沉默了很久。

「為什麼?」她最後問。

「他們控告他偷取了雅典城國庫錢去建神廟和其他另外一些建築。」

「但是他自己就很富。」粘西比客觀地說,「他不需要用國庫的錢去發財吧。這些男人失去理智了嗎?」

蘇格拉底點了點頭。她把手搭到了蘇格拉底的肩膀上。他嘆了一口氣。看來無論如何,這還是一家人。當其他一些情感消失時,留下的是憐憫和團結一致。

「我有其他一些事要跟你說。」粘西比跟他說,「我聽鄰居和其他一些婦女說瘟疫還沒有完全過去,只是變得沒那麼厲害了,好像有一些人又傳染上了。」

但是他對於即使是瘟疫的威脅也無動於衷。晚上的時候,粘西比過來對他說煎魚已經做好了,這可是他最喜歡吃的。他微笑了,她終於成功地讓他跟家裡人坐在一起吃晚飯。他輕輕地愛撫孩子們的頭,在菲利普頭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他好像終於平靜了下來。

「明天,我得辦你的事去了。」蘇格拉底對菲利普說道。

第二天,他碰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他剛到阿格拉,正走向公民大會時,伯利克里的那些如今賦閑的情報人員和秘書們就匆匆忙忙地向他走來。

「你還不知道吧!」他們異口同聲地喊道,「當將軍和你離開將軍會後,兩個大會內部出現了一個不同尋常的轉變!」

他們向他講述了事情的經過,最後說:「絕對應該告訴伯利克里。跟我們一起來吧!」

「不。」蘇格拉底回答道,「所有這一切太突然了。伯利克里現在萬分沮喪。如果你們跟他說他受到的侮辱不過是一場噩夢,他也會跟你們說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再回到將軍會,而且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你們中的某個人應該先去找曾經受他監護的亞西比德,無論如何,畢竟是兩個大會做的轉變,他們自食其果,向他宣布了兩個天壤之別的委派。如果你們需要我,我兩三個小時後就趕到斯托阿市場的小酒館。」

然後,他進了公民大會,彙報薛尼亞德的孫子的情況,並要求成為其監護人。登記各種各樣的調查資料的程序佔據了他大半個早上。他下午才離開,然後向斯托阿市場走去,像往常一樣在那裡舒一口氣。很多小商店還沒有恢複營業,但是他習慣去的小酒館已經開門了,老闆熱情地接待了他。這些經歷了瘟疫的人就像一場包圍戰或者戰役的生還者一樣,由一種嶄新的團結緊密聯繫在一起。他像往常一樣,要了幾塊芒麻乳酪夾心餅,確實正如以前一樣,一邊用一隻耳朵漫不經心地聽著老闆滔滔不絕地向他說著那些死亡和恐怖的傳聞。實際上,他惟一感興趣的是兩個大會決定什麼時候派代表請伯利克里,以及隨之而來的事情。突然,他眯起了兩隻眼睛:一群士兵向小酒館走來,在不遠處夸夸其談,其中一個人就是特雷克里德斯,那個殺害了菲利皮季的兇手。這傢伙在戰爭中生還,還逃過了據老闆說在海軍艦隊中也流行起來的瘟疫。

士兵們入了座,蘇格拉底感到一陣抑制不住的憤怒。這個無賴的殺人犯特雷克里德斯,一個充滿虛榮和謊言的壞蛋,一個見風使舵的傀儡!突然,他被這個小丑的卑劣和伯利克里偉大的人格之間的鮮明對比攫住了。人們怎麼能否定顯而易見的一切事實呢?一個屬於平民大眾,另一個屬於貴族,很自然的,當他們驅逐了他後,又準備再次起用他。在他的精神混亂時,粘西比好像和她身處在競技館中一樣,同時是公正的化身和涅墨西斯的女祭司。他理解了她的感受,希望能擁有荷馬借給諸神的超自然的力量,去抓住特雷克里德斯的領口,把他扔到地獄裡去。

這時亞西比德由三個男子陪著走了過來,特雷克里德斯撲向了他,臉上和動作中都充滿了熱情,但是亞西比德後退了幾步,避開了他的擁抱,用一種高傲的冷漠拒絕了他。然後他發現了蘇格拉底,於是就推開了他以前的情人向他不耐煩地說道:「我還有事。」特雷克里德斯看著蘇格拉底和他的偶像互相擁抱了一下,然後臉色陰森地回到了他的夥伴中。

亞西比德坐在蘇格拉底的對面:「給我點建議。」

「要趁熱打鐵。」哲學家回答說,「直接去兩個大會,向他們解釋他們的懊悔已經遮住了他們的無信,因為他們表現得像是受情感的控制,而不是受理智和城市利益的驅使。你一定要生硬地說,甚至是要表現出蔑視,但是要以一種受了侮辱的口氣。我想你應該確信這一點。告訴他們,為了彌補他們的錯誤,挽救他們僅剩的信譽,只有一條路可走:兩個大會都要儘快地派代表去請伯利克里,要趕在他對人和城市徹底失望之前。最好是今天晚上;明天早上對於我來說就是最後的期限了。當他們選派代表時,你要趕快趕到伯利克里家裡,告訴他他的偉大不會受某個嫉妒者的卑鄙下流和陰謀的影響。如果人們重新給他將軍的職位,他應該為城市的利益著想而接受。」

「跟我一起去吧。」亞西比德請求道,「你比我更會雄辯。」

「我非常想跟你一起去伯利克里家裡,但是不可能跟你一起去大會。應該由你來出頭,如果需要的話,我會在將軍背後支持你,但是我希望你能表現得不愧為他所監護的人。」

亞西比德點了點頭,然後他露出了微笑,表示理解了他的老師的用意。

「你希望我能當眾表明我的勇氣,是吧?」

這回輪到蘇格拉底微笑了。

「半個小時就夠去警告這兩個大會的了。我在這裡等你,然後我們一起去伯利克里那裡。」

亞西比德努了努下巴,表示他同意這個計畫。然後他把身子靠向蘇格拉底,用一種不可抑制的怒氣問道:「平民是醉酒的婦女嗎?當我看到民主制對伯利克里的忘恩負義,然後是這種突然的轉變,我就想寡頭政治家是有道理的!我們不能給這群平民權力。」

「小心點,」蘇格拉底嘀咕著,「這種言論不該由伯利克里所監護的人說出口,而且環境也不適宜。」

「你以後跟我說嗎?告訴我,你以後會跟我說嗎?」

「我以後再跟你說。」蘇格拉底保證道。

這個年輕人站了起來,回到他的同伴中間。特雷克里德斯在自己的桌子旁,用陰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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