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三十九章

維維安·格拉索律師事務所會議室里的氣氛比傑克預想的還要緊張。作為薩莉·芬寧的個人財產代理人,維維安坐在長方形會議桌的主席位上。她的左邊是傑克和塔特姆,接下去是迪爾德麗·梅多斯和她的律師。坐在他們對面的是米格爾·里奧斯、格里·科利特、梅森·魯德斯基以及他們各自的律師。

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傑克身上,彷彿在說:「但願是個好消息。」

一回到邁阿密,傑克立刻就跟維維安通了電話,安排星期一早上召開這個會議。很顯然,傑克的意圖是想同其他當事人面對面坐到一起,這或許有助於弄清誰在威脅凱爾西。但是,這個目的不能算做會議的主要議題,他只能暗中旁敲側擊,因為凱爾西受到了那個襲擊者的威脅,她不敢向警察或是其他人透露半個字。不過,談到會議的主要議題時,傑克說的話就直截了當多了。

「勒內告訴我,艾倫·西拉普就是騷擾薩莉的人。」

會議室里頓時安靜下來,似乎過了很長時間才由維維安打破了沉默。「這麼說來,的確有一個艾倫·西拉普?」

「不。據勒內說,這是他同薩莉在互聯網上聯繫的時候用的一個假名字,只可惜勒內對他的情況就了解這麼多。」

「我不能肯定這個情況有什麼價值。」維維安說。

「對什麼有價值?」傑克問。

「確定那個人的繼承人地位。我不是說沒有可能,因為我可以肯定在我們的法律案例史上,曾經有法院受理過一個案子,其中有一個綽號甚至可能是化名被作為繼承人的名字寫進了遺囑。但是,這要取決於那個繼承人能不能出來證明他事實上就是遺囑里所指的那個人。」

又是一陣沉默,大家都在考慮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傑克說道:「那麼,薩莉提名艾倫·西拉普為繼承人,就是想引誘騷擾她的人出來證明他就是那個傢伙,就是艾倫·西拉普。實際上,她是要迫使他做出選擇:要麼暴露自己是騷擾者從而得到爭取四千六百萬美元的機會,要麼保持沉默。」

「薩莉是否有這種打算,我無權評論。」維維安說。

「哦,我有權評論,」米格爾說。「你們這些人好像總是會忘記那個騷擾者出現的時候我跟薩莉還是夫妻。依我看,他就是殺害我女兒的那個?昆蛋,咱們現在就可以弄清楚一件事:那個所謂的西拉普不會出來暴露自己,哪怕是為了四千六百萬美元。」

「那不一定,」傑克說。「也許他認為沒有人能證明他除了給薩莉發了幾次電子郵件之外,做過其他什麼事情。」

這時,那個檢察官尖聲尖氣地說起話來,似乎傑克提到的「證明」二字恰恰擊中了要害。「雖然我十分尊重里奧斯先生的意見,但我們已經知道西拉普先生——不管他是誰——不會保持沉默。我們大家都收到了他寫的信,他毫不隱晦地警告我們退出這個遊戲。」

「對。」其他人忽然張口說話,異口同聲表示贊成。

魯德斯基接著說道:「現在我們已經弄清了幾個關鍵問題:第一,我們大家每人都收到了一位西拉普先生的來信;第二,我們知道西拉普是那個騷擾薩莉·芬寧的人使用的名字;第三,我們中間至少有一部分人認為他就是刺傷薩莉並且殺死她女兒的兇手。從根本上講,各位女士、先生,這就意味著我們陷入了一場適者生存的遊戲,大家都極欲得到那筆錢,其中有一個是殘忍的殺手。」

又是一陣沉默,眾人惶惶不安地互相交換著眼神。接著,一陣緩慢、挖苦人的拍巴掌聲打破了沉默,原來是格里·科利特在擊掌起鬨。「你的手段太高明了,斯威泰克。」他冷冷地說道。

「你說什麼?」

他先是盯著傑克望了一陣,然後又繞著桌子挨個看了一圈,好像是要博得其他人的支持。「我們都清楚,要想得到薩莉的錢只有兩種辦法,一種是要比別人活得長,另一種就是奉勸其他人退出。我想這件事我沒有說錯,個人財產代理人夫人,你說是不是?」

「是的。」維維安說。

「因此,如果把互相殘殺排除在外,我們每個人就得設法想出高招。咱們可以做交易,比如拿每個人佔有的六分之一的份額做交易。雖說咱們還沒有公開談論過這個途徑,可每個人都在暗地裡打別人的主意,不是嗎?每個人都在想方設法爭取多得到一份。」

「這個會議可不是要打誰的主意。」傑克說。

「咱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打別人的主意,」格里說。

「只不過有些人聰明一些,有些人愚蠢一些罷了。現在至少有一個人的意圖很明顯,他狠狠地揍了我一頓,」他盯著塔特姆說,「想威脅我退出。不過現在看來,奈特先生是要和某個人聯合起來搞一個更切合實際的計畫:想把其他繼承人都嚇唬住,要讓大家都相信那個神秘的西拉普先生就要出來殺我們了。這樣,我們中有些膽小的人就會退出競爭。」

「你是不是想說,我建議開這個會就是為了嚇唬人?」傑克說。

「如果塔特姆·奈特贏了這場遊戲,你能得到多少律師費,斯威泰克先生?四千六百萬的三分之一?這筆錢可不算少呀。」

「你真夠刻薄的,」傑克說。「我只能說我希望大家不要掉以輕心,要認真對待這件事。」

「我也希望大家都認真對待這件事,」格里說。

「為此,我打算給這裡所有的人提個建議,就像我最先向斯威泰克先生的當事人提出的一樣。我願意出二十五萬美元現金,立刻成交,不附帶任何條件,只需要你們聲明放棄繼承遺產的權利。」

在座的人中有幾個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但是沒有人說話。

「有誰肯接受我的建議?」格里問。

「這合法嗎?」迪爾德麗問道。

維維安說:「我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合法。遺產繼承人之間相互磋商,這很正常。」

「聽見了吧,」格里說。「這可是個人財產代理人親口說的。」

迪爾德麗撇了一下嘴,說道:「放棄獲得四千六百萬美元的機會,誰會那麼傻?」

「我想我會。」梅森·魯德斯基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檢察官。格里說:「這麼說,有人肯接受我的建議啦?」

聽到這話,魯德斯基的律師急得差點沒犯心臟病,他望著自己的當事人,聲音顫抖地說道:「梅森,咱們可不能在這裡匆忙做出任何決定。」

「住口。已經有人狠狠地揍了格里·科利特一頓,現在看來第六個繼承人就是殺害那個孩子的兇手。我看這場競爭除了會造成悲劇之外,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魯德斯基說。

「咱們私下裡談談這個問題吧。」他的律師說。

「不,我決定退出。格拉索女士,一旦科利特先生把錢轉到我的賬上,我就把聲明放棄繼承權的所有文件提交給你。」

「你下決心了嗎?」她問道。

「下決心了。」

格里的眼睛在閃閃發光。「還有哪位?」

大家互相望著,沉默不語,好像都在揣摩其他人在怎麼想。

格里說:「哦,這是一個進步。魯德斯基先生剛剛得到了二十五萬美元。剩下的人的機會不是六分之一,而是五分之一了。」

「請記住我的話,」魯德斯基說。他掃視了一遍房間,盯著每個人的眼睛看了片刻。「可能會有好結果,也可能會有災難。無論結果如何,科利特先生所說的話絕對正確:你們剛剛取得了進步,機會大了。但是,這種機會既可能向好的方向發展,也可能向壞的方向發展。」

檢察官和他的律師站起來,其他人都沒有動。他們徑直走出會議室,同誰也沒有握手。門關上了,留下來的是一陣令人難耐的沉默,大家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傑克決定不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魯德斯基先生,你這番話說得棒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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