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五章

傑克急於想看到州檢察院究竟打算向他公開長達五年的調查檔案中的哪一部分。此前,法官判定梅森·魯德斯基在兩天之內向傑克提交他曾讓迪爾德麗·梅多斯看過的有關薩莉·芬寧女兒兇殺案全部資料,而檢察院卻等了四十七小時零五十九分鐘之後,才通知傑克材料準備完畢,允許他前去查看。他們辦事如此拖延,傑克原本會與他們理論,無奈這兩天他一直在忙於說服另一起案子的陪審團,他認為儘管他的當事人從商店的收款機里拿了四十美元外加一些零錢,可他出去的時候卻將自己裝有匹十八美元的錢包丟在了地上,所以這實際上算不上是搶劫案。這可以說是純利益經濟理論在無罪辯護上的應用,但它實際上行不通,至少對這個案子不適用,因為那個被告將其帶照片的身份證和社會安全號碼留在了犯罪現場。

檢察院所提供的凱瑟琳·芬寧兇殺案的全部調查資料就只有一盤錄像帶。錄像帶裝在一個封套里,還附了一份梅森·魯德斯基的宣誓書,這位檢察官宣誓除了這盤錄像帶之外,他沒有讓迪爾德麗·梅多斯看過任何其他東西。傑克帶著凱爾西一起去了檢察院,他認為聽聽第二個人的意見對自己會有幫助。

「這是什麼?」傑克問。

有個警察坐在會議室門邊一把摺疊椅上,他沒有回答傑克的問題。

「勞駕,警官先生。我在問你這個帶子裡面是什麼東西?」

「對不起,」他說。「魯德斯基先生吩咐過,絕對不允許我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確保這盤帶子不會被帶出這間屋子。」

「既然這間屋子沒有窗戶,或許你坐到門外去就能執行這個任務。我的同事和我希望在觀看錄像帶的時候能夠隨意交談。」

警察考慮了一下。「我想這沒有問題。」

傑克向他致謝之後,關上了門。凱爾西看了看磁帶盒。「S·芬寧詢問記錄,」她望著上面的標籤念道。「這帶子錄了差不多有五年了。」

傑克說:「薩莉的前夫跟我說過,他們兩個人都受到了詢問。他們肯定是在詢問薩莉的時候錄了像。」

「為什麼?」

「如果有機會得到當事人主動坦白的有價值的口供,陪審團看了就會起作用。對檢察機關而言,這是一種很聰明的做法。」

「薩莉有什麼好坦白的?」

「咱們看看帶子,就能弄清楚了。」傑克將磁帶放進錄像機里,打開電視。藍色的屏幕上先是橫著閃過一道光,然後是一陣雪花般的亮點和嘩嘩的雜訊。接著,圖像變得清晰了,只見薩莉·芬寧在直愣愣地望著他們。

傑克曾經看到過薩莉的一些照片,相比之下這個形象是最糟糕的。她的眼皮腫脹,臉色蒼白,灼熱的審訊燈照在臉上也無濟於事。薩莉並不是那種要靠化妝才會顯得漂亮的女人,不過即便是自然造化的美人也有其局限性,且莫說眼前這個縮著腦袋耷拉著肩膀的模樣了。

「她看上去很疲倦。」凱爾西說。

「我感覺他們好像並沒有從一開始問話時就錄像。看來咱們瞧見的是幾個小時以後的場面。」

「這是她的女兒遇害之後什麼時候的事?」

傑克看了看磁帶盒小條上的日期。「我想大概是過了兩三個月吧。」

畫面上的薩莉依然在盯著攝像頭,等候問話。後來,終於能聽到聲音了。「你準備好了要繼續談嗎,芬寧女士?」

鏡頭正對著薩莉的臉,那個男人的聲音是從畫面外面什麼地方傳來的。「是魯德斯基。」傑克道。

「準備好了。」薩莉說。

「我想再問幾個關於你說的那個騷擾你的人的問題。首先,你能跟我說說他長得什麼樣嗎?」

「真的說不出來。我就見過他一次,只看到了背影。有一天晚上我朝窗戶外面望去,看見一個人跑掉了。說實在的,我沒有看得很清楚。」

「他的嗓音什麼樣?」

「我不能肯定。他每次打來電話。聲音都像是經過一個什麼機器之類的東西變了調。」

「有什麼人值得你懷疑嗎?在酒吧里有沒有顧客騷擾你,打你的主意?」

「那些討厭的顧客打酒吧女招待的主意是常有的事。這算得上是一種職業風險,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真的。」

攝像機仍在拍攝,但說話的聲音停頓了。薩莉喝了一口水。

「芬寧女士,」魯德斯基說道。「我這裡有一份你的測謊檢驗報告。」

凱爾西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轉向傑克問道:「她接受了測謊檢驗?」

「看來是這樣。」傑克說。

電視機里又傳來了魯德斯基的聲音:「至少可以這麼說,檢驗結果很有意思。特別是你在回答一個問題的時候,有明顯的撒謊檢驗記錄。」

「我不明白怎麼會出現那種記錄。」

「咱們來對此做一番調查,怎麼樣?那個問題是:你曾經背叛過你的丈夫嗎?你的回答是沒有。」

「是的。」

「你在撒謊,對不對?」

傑克仔細看著畫面。只見薩莉眨了兩下眼睛,好像在猶豫,然後說道:「我可以解釋這個問題。」

「請便。」魯德斯基。

「那是在我們結婚之前發生的事。」

魯德斯基發出一陣格格的嘲笑,使得擴音器里響起刺耳的嘯叫聲。「你還沒有結婚,怎麼就能背叛你的丈夫?」

「我同邁克約會了兩年,兩個人都很專情。可是,就在我們快要結婚的前幾個月,我倆之間發生了爭執,翻了臉。我當時精神快要崩潰了,轉而向一個我以為是朋友的人尋求安慰,結果他……我犯了一個錯誤。嚴格地說,這不能算是背叛,因為那時邁克和我還沒有結婚,而且在那段特殊的日子裡,我倆甚至連一次約會都沒有。不過在我的心裡,總感覺自己像是個不守規矩的女人。所以,我對著測謊器回答『沒有』的時候,並沒有撒謊,只不過是感覺自己在撒謊而已。所以,我敢肯定這就是為什麼測謊器上會有那樣的記錄。」

又是一陣沉默,好像魯德斯基在故意營造氣氛,使她緊張不安。接著,又聽到了問話的聲音:「你真的以為我會相信這些話嗎?」

「我說的是事實。」

「我開始納悶到目前為止你所說的話里有哪一句是真的。」

她緊繃著嘴,一臉的狐疑。「你是什麼意思?」

「你聲稱有一個人在騷擾你。」

「的確有。」

「可你又說不出他長得什麼模樣。」

「是。」

「你說不出他的嗓音是什麼樣兒。」

「是。」

「你說不出有關他的任何事。卻說他『可能是任何一個人』。」

「我也希望能多告訴你一些情況。」

「這件事發生之後多長時間,你的女兒就遇害了?」

「有幾個月的時間。」

「但是,在你的女兒遇害之前,你從來沒有報警說有人騷擾你。」

「報警只會惹惱那個人。」

「你甚至連你的丈夫都沒有告訴。」

「我擔心他會要我辭掉那份工作,那可是我們負擔不起的。另外,我也不想讓他莽莽撞撞地做出傻事,比如買一枝槍什麼的。我們有一個四歲的孩子,我不願意家裡有槍。」

「咱們不要再撒謊了,行不行,芬寧女士?」

傑克朝屏幕跟前挪了挪,感覺到這位檢察官準備要使出殺手鐧了。薩莉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魯德斯基步步緊逼的責難口氣顯然使她無法忍受。

「我沒有撒謊。」她說,她的聲音在顫抖。

「你沒有把有人騷擾你的事告訴你的丈夫,真正的原因就是你害怕他會認為你又在背叛他了。」

「簡直是可笑。」

「你又一次背叛了他,對嗎?這也就是你不向警察報告你受到騷擾的原因。」

「你說得不對。」

「這就是你不告訴你的丈夫你受到騷擾的原因。」

「這不是事實。」

「當時發生了什麼事,薩莉?你不肯離開你的丈夫,所以惹惱了你的情夫?」

「不。」

「他很生氣,於是開始騷擾你?」

「不。」

「他很生氣,於是殺了你女兒?」

「不,不!」

薩莉的眼裡湧出淚水,沒有人給她面巾紙,她在用袖子抹眼淚。

「你放明白點兒,薩莉。你的測謊報告已經說明了真相。你回答的問題里還有一個撒謊的記錄。」

「哪一個?」

「你否定了這個問題:你知道是誰殺了你女兒嗎?」

她張大了嘴。「你認為我會在這個問題上撒謊嗎?」

「你撒沒撒謊,測謊器的記錄就擺在這兒。你的回答顯示你撒了謊。」

「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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