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四天之後,托尼送夏莉回她在大石縫的家。已經大約晚上10點了,暮色已經退去,天完全黑下來了。他們開著一輛深藍色林肯轎車進了夏莉家所在的那條街。大約三個小時前,當他們乘坐的飛機降落在地面上的時候,這輛林肯車已經停在機場的一邊等著他們。他們先在山冠飯店用了餐——這是他欠夏莉的一頓飯。等到把她送到家,托尼就折回機場轉飛匡提科,卡明斯基和克萊因已經在那兒等他了。他們會在那裡一直工作下去,除非有新的連環殺手觸動他們的神經。

夏莉已經明確告訴托尼,她不想加入到他們團隊中去,因此,她不打算接受託尼的邀請。

「我可以給你們提供諮詢。」她向托尼做了承諾。「只要需要我,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但是,她的家,她的工作,還在大石縫鎮。

更不用說這裡還有某個人孤寂的墓。

自從賈蘭德幫助她逃脫了哈尼的傷害之後,她還沒有見過他。

她非常擔心自己有可能再也見不著賈蘭德了。

他不是給甩到天國再也回不來了,就是還在附近遊盪著,只是她看不到他而已。

這兩種情形都讓夏莉感覺心生疼痛。她在過去的幾天里跟他太親近了,她現在不得不為此付出代價。她已經感覺到,她需要很長時間的修復才能恢複過來。

「聽說哈尼宣稱自己無罪?」夏莉繼續著她和托尼之間正在交談的話題。「他怎麼可以這樣呢?起碼說,他是想置我於死地的嘛。」

「他有律師幫他開脫。他把基本事實都歪曲了,他說他發現你們三個在廂式貨車裡的時候,只是認為他兒子是我們要追捕的兇手。於是,他為了挽救你和漢娜·貝克特的性命,就開槍打死了他自己的兒子。開火之後,你卻慌慌張張地逃跑,於是就有了後來發生的事情。」

「滿口胡言。」夏莉氣憤難平地說。

「是,我知道。」

「撇開其他事情不談,他一跨進車廂,就向金斯頓開了槍。他是在金斯頓死了後才看到我和漢娜的。這說明他一直都知道他兒子是兇手。」

「他也不是一直都知道。」托尼搖了搖頭說。「我們覺得哈尼一開始並不知道他竟然有個模仿自己殺人的兒子。直到有一天,一個便利店的店主把他提醒了。那個店主讓他在監控錄像中注意到了一輛道奇戰馬車,這輛車出現的時間和地點與米德一家受襲的時間和地點都對得上號。金斯頓有一輛這樣的灰色道奇戰馬車。當他看到這輛車的時候,他一定認出來了,立即就對兒子金斯頓產生了懷疑。我們了解到這個細節,是因為他用另外一輛灰色車的錄像代替了監控錄像中的道奇戰馬車——你還記得他要普里斯警官拿給我們看的DVD嗎?在那段DVD中出現的是一輛灰色豐田亞洲龍車。他擔心便利店店主會向其他人提起這段監控錄像,所以他就做了手腳把錄像換掉了。我們現在已經把兩份錄像都拿到手了:一份是原始錄像,那裡面出現的是道奇戰馬車;一份是哈尼給我們的,那裡面出現的是豐田亞洲龍車。哈尼想用豐田亞洲龍車來把我們的調查引向歧路。事實上,這盤DVD是對他極為不利的證據。」

夏莉想了想,皺著眉頭問托尼:「他把監控錄像給你的那個夜晚,是——」

她說不下去了。沿著這個思路想到它的結果,對她來說,太可怕了。

托尼接著夏莉話繼續說:「是在貝莉·埃文斯的屍體被發現的前一天夜裡。哈尼看過了錄有道奇戰馬車的錄像之後,就直接去了他兒子金斯頓的家,他在那兒發現了貝莉·埃文斯,貝莉·埃文斯當時被綁在地下室裡面。哈尼和金斯頓攤了牌。那天夜裡後來的事情是這樣的:金斯頓告訴他父親哈尼,他一直都知道哈尼就是『步道殺手』。他說他有一次又發現他父親綁架來了一個姑娘,他知道哈尼把那些姑娘綁架過來之後,一般放在房子後面一間獨立的車庫裡。從此之後,當小金斯頓來看爸爸的時候,他總要到車庫去看一看那兒有沒有姑娘被關在裡面。如果他發現有姑娘在,他就會躲到衣櫥裡面,偷偷地看他父親是如何折磨被抓來的姑娘的,直至最後把她們殺死。」

「天哪,」夏莉倒吸了一口氣。「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金斯頓安裝了一個網路攝像頭,對著貝莉·埃文斯——事實上,是對著所有被他綁架來的姑娘。他把所有的過程從頭至尾都錄下來。這樣,他日後可以通過看錄像,重新回味自己當時的感覺。那天夜裡,金斯頓和哈尼之間的爭執就發生在地下室里,當時貝莉·埃文斯正被關在那兒。因此,他們所有的活動和對話都被攝像頭攝了下來,保存在金斯頓的電腦里。」

「托尼,」夏莉的心開始怦怦地跳了起來。「攝像頭也拍到了貝莉被殺的情形嗎?」

托尼的嘴角抖了抖。「拍到了。」

夏莉感到呼吸困難。「是金斯頓動的手,還是……」

「是金斯頓乾的。他開始不想做,但哈尼逼著他立刻把貝莉殺了,並且警告他從此金盆洗手。金斯頓沒聽他的話——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那樣的。」

「連環殺手是停不下手的。」夏莉說。「那是一種衝動。在衝動之下,他們不得不繼續殺下去,直到他們被抓住,或是被什麼事情給阻擋住了。」

「就像哈尼,他是遭遇了車禍後才不得不住手的。」托尼說。「如果沒有車禍,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受到他的禍害。」

他們的調查發現,就在帕爾默一家遇害之後不久,哈尼所駕駛的車被一個醉漢的車撞了,他本人被撞得從前擋風玻璃窗飛了出去,在醫院裡躺了差不多一年,後來還到康復中心待了差不多一年。為了修復臉上受的傷,他甚至還不得不接受了大面積的面部整形手術。這讓夏莉心裡感覺好了一點兒:她一直為自己沒有能及時認出哈尼而內疚。

「這也就是為什麼金斯頓在他父親逼迫之下殺了貝莉之後,馬上又去綁架了漢娜的原因。」夏莉說。「他沒法停下手來,他不得不把殺人遊戲玩到底。」

「哈尼肯定也失去理智了。」托尼說。「他一離開貝克特的家,我們就知道他去找他兒子去了。他以為金斯頓把漢娜帶到了他自己的房子里去了,就像他處理貝莉和其他姑娘一樣。因為上一次哈尼是在金斯頓家裡找到他並且讓他把貝莉辦掉的。可是,金斯頓這次耍了個小花招。當哈尼趕到他家時,房子里卻是空無一人。」

「你怎麼了解到這些情況的呢?」夏莉問道。「是不是也是攝像頭拍到的?」

托尼搖搖頭。「金斯頓把電腦帶到廂式貨車上去了。他把電腦放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我猜想,他是打算把攝像頭對著漢娜的,但還沒撈到機會放到位。其實,我們是通過哈尼所駕駛的警車上的全球定位系統了解到這些情況的,定位系統讓我們掌握了他那天夜裡的行蹤。」

「哦。」夏莉說。「也就是說,哈尼放了一把火把金斯頓的房子燒掉,是想斷了他兒子把漢娜帶回家去的念頭,以便讓他了斷自己與漢娜之間的殺人遊戲?」

托尼點了點頭。「是這樣的。同時,他也是為了滅絕所有的證據。哈尼知道金斯頓已經在我們人數越來越少的嫌疑人名單上了。他非常清楚我們早晚都會把他抓住的。他擔心一旦我們抓住了金斯頓,他這個兒子就會把他給暴露了。於是,他就一把火把金斯頓的房子燒了,然後再在附近等著他回來。」

「事實上,他這樣做是冒了極大危險的。」夏莉的眼睛閉了一會兒。她在想,事情有可能朝著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的。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發現托尼正一臉關心地看著自己。她於是對他莞爾一笑,她的意思是讓托尼不要為她擔心:我很好。「金斯頓完全有機會開著那輛廂式貨車逃到任何地方去。哈尼在金斯頓家讓金斯頓那樣對貝莉下手,已經把金斯頓嚇得不輕。但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金斯頓居然沒有把漢娜挾持帶走。」

托尼對她笑了笑說:「你是知道的,哈尼知道金斯頓有一台警用無線電掃描器。他知道金斯頓一直在收聽著。一旦從警用無線電掃描器里聽到自己房子著火的消息,金斯頓一定會來看個究竟。哈尼能做的就是待在金斯頓的家旁邊等著他回來。」

「我明白了。」夏莉點點頭。「哈尼這一點做對了。」

「其實,哈尼很多地方都做對了。他把金斯頓的房子燒了後,如果他能找到金斯頓,他就可以把金斯頓殺掉,製造出金斯頓殺了漢娜的假象,那他就可以萬事大吉地回家了。」托尼剛毅的目光落在夏莉的臉上。「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在貨車裡發現你。事實上,自從他知道你是誰之後,知道你曾經從早前的『步道殺手』手裡逃出來,知道你曾經跟他照過面,他就一直很害怕。當他發現你也在車裡,他知道如果你和漢娜被殺,他就完全可以把罪責全都推到金斯頓身上。不僅如此,他還可以因為結果了新的『步道殺手』而受到褒獎。這個機會對他來說,真是千載難逢,他是絕不可能放過的。事實上,我們差點就讓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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