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夏莉身上的每一根毛髮都豎了起來,腳下一個踉蹌倒退了一步,嘴裡冒出火車汽笛般的尖叫。

「聖靈的主啊,醫生,是我!」

如果這樣的答話是要讓夏莉感覺好一點的話,那就很不幸了:面前這個人的話完全沒有起到任何效果。實際的結果是:夏莉被嚇得往後倒退時,腳後跟被淋浴房門檻一絆,一屁股重重地摔倒在鋪著瓷磚的衛生間地上。這時,她看清了出現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賈蘭德。

沒錯,是賈蘭德的幽靈!他身上原來的橘黃色連衫褲囚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圓領短袖衫,貼身的牛仔褲,牛仔式的皮靴子。之前的囚犯平頭變成了濃密的黃褐色細發,長長地披了下來,幾乎把兩個肩頭全都蓋住了。夏莉絕對不會搞錯的!就是他,就是那個她所見過的最性感的傢伙。

不管是在他死了以後還是在他活著的時候。

他的表情可以說是滑稽可笑。顯然,死亡並沒有對他的聽力產生什麼影響:夏莉的尖叫讓賈蘭德不由得一愣。在衛生間這樣一個足以讓人染上幽閉恐懼症的小地方,他突然像一個北美大腳野人似的冒出來,引得夏莉的尖叫聲足以震翻整個地球。

夏莉四腳朝天半躺在地上,身子的一半在淋浴房的外面,一半在淋浴房的裡面。她立即意識到兩件事。第一,自己光著身子;第二,賈蘭德像所有有生命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做的一樣,目光死死地盯在她的胴體上。光著身子的夏莉,體型優美,苗條、健康,還有一雙修長的腿。乳房也許小了點兒,但卻傲人地挺在胸前,露在外面的毛髮整潔光亮,服服帖帖地待在該待的地方。賈蘭德的目光沒有放過夏莉胴體的每一寸肌膚,天藍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慾火,把因為驚嚇而上升的腎上腺素灌滿了夏莉的血管。

「你有個惹火的身子,醫生。」賈蘭德拖長著聲音對夏莉說。

這個時候受到幽靈的騷擾真是糟糕透了。更有甚者,這還是一個好色的、嗜血的幽靈。太過分了!夏莉頓時怒火中燒。

「滾出去。」她怒不可遏地咆哮著,趕緊把摔倒時順手抓過來的一條浴巾蓋到胸前,想把女人最敏感的部位遮住——但這十分勉強,只好留下更多的胴體沒有東西遮蓋。她身上那些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是濕的,燈光一照,看上去亮閃閃的,讓她十分不自在。

「嘿,別——」

他沒有能把話說完,因為房門上傳來急急的敲門聲把他的話打斷了。

「斯通醫生?斯通醫生,你沒事吧。」那是卡明斯基在喊叫。她的音調告訴夏莉,如果夏莉再慢半拍,她就要把房門給踢開了。

「我沒事。」夏莉邊拚命地喊叫應著卡明斯基,邊從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來。她手裡仍然死死抓著浴巾擋在胸前,並且惡狠狠地瞪著賈蘭德。「我在淋浴間里滑倒了。」

「斯通醫生?你快給我把門打開。馬上就打開。」

「我來了。」夏莉隔空高聲喊叫著答應了卡明斯基,她提高了聲音是要保證讓卡明斯基一定能聽到。她接著又對面前這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幽靈狠狠地瞪了一眼。賈蘭德的幽靈似乎比其他任何人的幽靈都要實在具體,他現在正站在夏莉和衛生間的門之間。對夏莉來說,她現在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賈蘭德都是她難以逾越的巨大障礙:如果她要出去開門,賈蘭德有可能會擋住她;如果不去開門,她就得給卡明斯基搬出她不能離開衛生間的理由。即使她想從賈蘭德身邊溜過去,即使她把根本擋不住身子的浴巾捂緊了,她也無法避免再次把敏感部位暴露在賈蘭德面前。雖說賈蘭德剛才已經看到了,但夏莉不想讓他再看一次。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假如夏莉設法就這個樣子從賈蘭德旁邊溜過去,即使她確實溜過去了,那他就有機會把她露在外面的——還是活動中的——後背看個一清二楚。

絕對不行。

「斯通醫生!」

「來了。」夏莉的聲音已經尖得刺耳了,震得她耳膜都疼,卡明斯基不可能聽不到。

「這是誰呀?」賈蘭德問道。看著夏莉被激怒的樣子,他好像覺得很好笑。

「快把浴袍扔給我,」夏莉壓低聲音對賈蘭德說,因為浴袍就掛在他身後——掛在衛生間的門背後。賈蘭德順從地轉身伸手去替她拿浴袍,可手指卻從厚厚的毛巾浴袍中間直穿而過,看上去連一根線頭也沒碰著似的。

他的動作就是這樣的結果,因為他死了。

「該死,」賈蘭德顯得非常詫異。

「斯通醫生,快讓我進來。」

「我來了。」夏莉聲嘶力竭地對卡明斯基吼了一聲之後,又對賈蘭德壓著聲音說,「趕快走,我不跟你開玩笑。滾啊!」雖說她的聲音比呼吸聲還要低,但斜刺過來的目光卻似刀子般的鋒利。

她帶著一臉的憤怒,一手抓著毛巾,一手在空中揮舞著,雙腳故意在地上跺著,口裡不停「噓、噓」地叫著朝賈蘭德走過去:這是她過去在家裡驅趕鄰居家雞群時常用的技法。

賈蘭德對夏莉這副架勢感到困惑,但最終還是後退了,這倒讓夏莉多少有點驚訝。只見賈蘭德穿過衛生間的門之後消失了,或者至少說,夏莉暫時看不到他了,夏莉現在瞪著眼睛只看到掛在白色門板上的浴袍。她一把從掛鉤上扯下浴袍,哆哆嗦嗦地穿上之後,才丟開捂在胸前的浴巾,她這是害怕賈蘭德還在那兒看著自己。夏莉隨即一邊把腰帶束上,一邊猛地打開衛生間的門,小心謹慎地兩邊望了望,一看沒見賈蘭德的蹤影,便急急地朝房門一路小跑過去。就在這時,卡明斯基從門口蹦了進來。

房門不是給踢開的,夏莉看到門鎖里有鑰匙。

一看到夏莉,卡明斯基剛跨進會客間的腳步猛地收住了。卡明斯基仍然正裝在身,除了鞋子——她現在是襪子著地。她滿臉漲得通紅,黑色的頭髮亂得不成樣子,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夏莉面前。很顯然,卡明斯基正處於高度戒備狀態。見到對面的女人雙手端槍,夏莉被嚇得目瞪眼圓,呆在那兒了。

「裡面還有其他人嗎?」卡明斯基疾言厲色地問道,她的眼睛把夏莉的全身飛速地掃了一遍。

「一個可愛的朋友來了。」夏莉的身後傳來一個磁性十足的男人聲音,惹得她不由自主地四周望了望。賈蘭德剛才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可現在他又回來了,這讓夏莉愈加緊張。他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寬寬的肩膀斜倚在門道的牆上,他看起來和卡明斯基一樣真實、一樣實在。天哪,自從被殺之後,他做了什麼了?在過去短短的幾個小時里,他甚至把皮膚也弄成了健康的棕褐色了。「她真的玩得轉她手裡那把槍嗎?」

她是聯邦調查局的。夏莉剛要把話說出口,卻突然想起,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賈蘭德都不能算是在現場:現場只有她和卡明斯基。

「沒有,當然沒有。」夏莉不再理會賈蘭德了,她轉而面對卡明斯基說。因為要努力控制自己不再與賈蘭德說話,讓她對卡明斯基的語氣裡帶了幾分的刺。

「我以為你遭到襲擊了。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那樣地尖叫就是為了逗著玩?」卡明斯基忿怒地問道,她說著向夏莉背後投去懷疑的目光。夏莉知道,也就是在那個方向,她剛剛給賈蘭德投去了厭惡的目光。「斯通醫生,你是不是在測試緊急報警系統的反應能力啊?」

賈蘭德一聽這話,笑得齜牙咧嘴的。夏莉努力裝作沒有看見他的反應。「我在淋浴房裡摔倒了。」

「摔了一下就值得那樣尖叫嗎?大多數人也就『哎呀』一聲就夠了。」

「摔得很疼。」

卡明斯基又朝夏莉的身後掃了一眼。「你不介意我到房間裡面看一眼吧?」

「你不想把你自己累死,你就去吧。」夏莉知道,自己的話里充滿了怒氣。但是,有著這樣一個6英尺6英寸高、身強體壯、可能還帶著邪惡企圖的幽靈站在跟前,對著她冷嘲熱諷地說著話,已經讓夏莉緊張得要命,再要她不動火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以為我在跟你撒謊嗎?」

「我對你了解還不夠,不知道你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這個小雞雛要幹什麼呀?」賈蘭德饒有興趣地看著卡明斯基把手槍低低地端在胸前,旋風般把整個套間走了個遍。卡明斯基檢查了房間的每個角落,衣櫥和衛生間也沒放過。卡明斯基有兩次從賈蘭德身邊走過時——賈蘭德為了給卡明斯基讓路,他這時已經退到會客間里去了——她離賈蘭德只有幾英寸,但她一點兒也沒覺察到賈蘭德的存在。「她是個警察,是不是?我從一英里外就能把他們這種人嗅出來。喂,你是不是被關在這兒了?還是出了什麼其他事情?」賈蘭德搖搖頭問道。「該死,醫生,你究竟玩的什麼鬼把戲?」

賈蘭德本來以為他的話會換來夏莉一頓白眼——還會加上一句閉嘴,可夏莉這次卻根本沒有理睬他。

「這樣說來,你剛才尖叫得驚天動地的,真的是因為在淋浴房裡摔倒了。」等到卡明斯基完成了搜查回到會客間時,她好像有一種匪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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