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正,繼續開庭。哈米頓法官說:「傳下一位證人,檢察官。」
哈米頓·巴克猶疑了一下,說:「我要傳梅娃麗·喬妲。」
梅·喬妲安詳端莊的身影出現,踏著緩慢、堅定的步伐,彷佛赴湯蹈火那般的神態,走向證人席,宣誓,向書記官報上姓名住址,然後落座。
哈米頓·巴克發出充滿同情溫和的聲音:「你認識這位被告,杜安·吉佛生嗎?喬妲小姐?」
「是的,閣下。」
「什麼時候認識的?」
「您是說,第一次見到他嗎?」
「什麼時候開始和他有了接觸,」巴克問道:「怎麼接觸的?」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他來到本市以後,但是在這之前我和他交往了一段時候。」
「第一次見到他是哪一天?你記得嗎?」
「我記得很清楚。我在那裡接火車。」
「日期呢?」
「五月十七。」
「今年嗎?」
「是的。」
「很好,早先你和被告就通信了?」
「是的。」
「通信是怎麼開始的?」
「開始只是……好玩。筆友嘛。」
「什麼樣的?」
「我對攝影有興趣。有一本攝影雜誌舉辦了一項彩色照片交換活動,用非洲的照片和美國西南部沙漠照片互換。我很感興趣就寫信去報名了。」
「在南非?」
「噢,雜誌社是協辦,他們把來信轉寄給刊登廣告主辦的人。那個人就是……」
「等一下,」梅森插嘴:「我們反對證人自行下的結論。她怎麼知道是誰登的廣告,這一點應該由雜誌社的記錄來證明。」
「我們會提出證明的,」巴克得意地說:「不管怎樣,喬妲小姐,我們暫時跳過去這一段好了。後來呢?」
「噢,後來我就和被告通起信來了。」
「通信的性質是什麼呢?」巴克問道。然後轉向梅森說:「當然,我可以了解這一點可能遭致異議,但是我希望加速案件進行。」
梅森微笑著說:「我對引用第二手證據想加速案件審判一向是很有意見的。只有信件本身才是最好的證據。」
「我只是要把通信的性質提出來而已。」巴克說。
「不是最好的證據,反對,」梅森說:「這個問題是在要求證人自行下結論。」
「異議成立,」哈特萊法官說。
「你收到從南非來的信件?」哈米頓·巴克問道,他的聲音顯出些微憤怒。
「是的。」
「那些信的署名呢?」
「這……有好幾種署名。」
「怎麼了?」哈米頓·巴克驚訝地問道:「我以為是……」
「不要理會檢察官以為什麼,」梅森說:「我們要的是事實。」
「那些信是怎麼署名的?」巴克問。
「有一部分簽的是被告的名字,剛開始那些。」
「現在信在哪裡?」
「不在了。」
「在什麼地方?」
「我把它們毀了。」
「那就說明那些信的內容吧,」哈米頓·巴克溫柔地說:「庭上,經過證實,第一手證據已不復得,我退而求其次……」
「沒有異議,」哈特萊法官說。
「我要聲明,」梅森說:「等到反詰訊問時,我想問些和信件內容性質有關的問題,以及信件毀棄的時間和狀況,再看是否希望異議。」
「那就先提出異議吧,然後你可以發問,」哈特萊法官說。
「我反對,庭上,由於第二手證據的不恰當基礎,現在所顯示的至少有一部分信件甚至並非使用被告姓名簽署,這個問題我必須先問清楚。」
「請便,」哈米頓·巴克微笑著說。
梅森說:「你說那些信有幾種簽署,是怎樣的簽署?」
「這……」她遲疑著。
「說啊,」梅森道。
「這,」她說:「有一部分信件是用幾個……呃,化名。」
「譬如什麼?」梅森問。
「有一個是『長腳哥』,」她說。
法庭一障竊笑,哈特萊法官皺起眉頭。
「其他的呢?」
「有好幾個。您是知道的,我們……我們互換照片……假照片。」
「什麼假照片?」梅森問。
「這個,我是攝影迷,被告也是,後來……我們開始通信時起初很正式,後來比較熟了。我……他向我要一張照片,我就……開玩笑,我……」
「說下去,」梅森道:「你怎麼樣?」
「我曾經拍了一張照片,是一個年紀蠻大的很古板的老處女,因為很有個性嘛,很特殊的臉。另外我拍了一張自己穿睡衣的照片,我……我開玩笑使用暗房技巧,把老姑婆的臉接上我的身體,然後寄給他。我想如果他是個不正經的人,這一招會讓他打退堂鼓。」
「是開玩笑,還是有意騙他?」梅森問。
她臉紅起來說:「那第一張照片是有意騙他的。那張照片設計得很巧妙,他不可能知道是改造的——至少,我當時認為是不可能。」
「你也向他要了?」
「是的。」
「你收到照片了嗎?」
「收到。」
「怎麼樣的?」
「一張移花接木的照片,長頸鹿戴眼鏡的臉,配上一個混身肌肉的壯漢身體,顯然是摔角或舉重選手的身體。」
「這樣看來,」梅森問:「你知道他已經認出你的照片是組合的?」
「是的。」
「後來呢?」
「我們又交換了幾張假照片。一張比一張有趣。」
「信呢?」梅森問。
「信件的簽名用了幾個名稱,都是跟照片相稱的。」
「你寫給他的信是這樣簽名的?」
「是的。」
「他給你的信也是這種簽法?」
「是的。」
梅森讓他的聲音保持平淡而不經意的問道:「我猜他給你的信簽的是『你的王子』或『圓桌武士』之類的,是不是呢?」
「是的。」
「可愛的白馬王子?」
她很快的接著說:「是的,事實上,到最後他的信件都是自稱『可愛的白馬王子』。」
「那些信都哪裡去了?」梅森問。
「我把他的信都毀了。」
「你寫給他的信哪裡去了,你知道嗎?」
「我……我把它們毀了。」
哈米頓·巴克咧嘴笑說:「繼續問吧,梅森先生。你問的好。」
「你如何弄到那些信的?」梅森問。
「我……我去他的辦公室。」
「他在的時候?」梅森問。
「我……我拿到信時,他是在場。」
梅森向地方檢察官微笑。「噢,我想,庭上,我在這方面的追問夠了。我要撤回和信件有關的主題的進一步問話權利。不管如何,我堅持異議。證人根本無法肯定那些信是來自被告的。那些信的署名是『可愛的白馬王子』以及她說的其他的化名。這是她的結論。」
哈特萊法官轉向證人:「那些信是回覆你寄給他的信的嗎?」
「是的,庭上。」
「你寄給他的信地址是怎麼寫的?」
「南非寶石進出口公司轉交杜安·吉佛生。」
「在南非?」
「是的,庭上。」
「一般郵寄的方式嗎?」
「是的,庭上。」
「也收到回信?」
「是的,庭上。」
「你把信燒了?」
「是的,庭上。」
「異議駁回,」哈特萊法官宣告。「檢察官,你可以引述第二手證據的內容。」
哈米頓·巴克微微躬身,轉向證人。「請你告訴我們那些被你燒掉的對方來信寫了什麼。」他說。
「噢,被告他的意思是說他很寂寞,遠離親人朋友,也沒有女朋友,說他……噢,反正都是一些言不及義的話,很難說清楚啦。」
「儘管說,沒關係,」哈米頓·巴克說。
「我們採取的態度是……這……我們裝作是一種寂寞心聲的交流。他寫信給我說他多有錢多高尚,他會扮演多好的丈夫的角色,我就回他說我多漂亮多……呃,這樣冷血的解說這些實在很討厭。」
「文字遊戲吧,是不是?」巴克問。
「對,」她說:「就是那個意思。不了解當時的心情和背景,就很難體會這件事。通信的內容,說起來當然非常愚蠢好笑,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急著要把它們收回來。」
「說下去,」哈米頓·巴克說:「你後來怎麼了?」
「噢,最後杜安·吉佛生寫了一封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