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戴拉·史翠特將一疊打字紙放在梅森桌上。「這是打好的前十頁文件,老大。」

梅森逐頁閱讀下去,發出一陣讚歎,「這才是我說的打字嘛!」

戴拉·史翠特拿起一頁文件,傾斜著讓光線透過紙張光滑的表面。「我這樣檢查過兩三張了,」她說,「就是找不出有任何橡皮擦塗過的地方。她的手指真是靈巧到了極點。」

梅森說:「打電話給摩莎小姐。問過這位小姐叫什麼名字,戴拉?」

「梅娃麗。」

「替我接摩莎小姐。」

戴拉·史翠特拎起話筒,按通總機的葛蒂,「梅森先生要找秘書中心的摩莎小姐,葛蒂……沒關係,我等一等好了。」

隔了一會,戴拉·史翠特說:「哈羅,摩莎小姐?……噢,她是……是的,我要告訴她有關她派來梅森先生的律師事務所那位打字小姐的事。我是戴拉·史翠特,梅森先生的秘書……你沒弄錯吧?……噢,她一定留了話什麼的吧……是的,是……噢,真抱歉。……不,我們不需要用兩個人……不,不。摩莎小姐已經派了一個來——叫梅娃麗的。我的意思是下個星期要包她在這兒工作。……摩莎小姐回來請她馬上回電好嗎?」

戴拉·史翠特掛上電話,轉向派瑞·梅森。「摩莎小姐不在。接電話的助理小姐說她並不知道已經派了人過來。她的記事簿上還登記著要為我們找打字員的事。是摩莎小姐出門以前交代下來的。一共留了三個名字,助理小姐想辦法在連絡她們。一位感冒在休息,另一位正在忙,第三位我打電話過去時她正在連絡。」

「摩莎小姐不會這麼迷糊的,」梅森說。「她一向是很有效率的。如果她已經派了人過來,她會把留言條取消的。好啦,別管那麼多了。」

「摩莎小姐再過一個小時回辦公室,」戴拉·史翠特說。「我留了話要她回電。」

梅森再度回到他堆積如山的工作,三點半時他暫停,會見了一位客戶,然後又繼續工作。

四點半,戴拉·史翠特走到外頭辦公室,回來時說:「老大,她正在快馬加鞭。快要大功告成了。」

梅森說:「那資料改得一塌糊塗,面目全非的,要打好真是不簡單。」

「一點也難不倒她,」戴拉·史翠特說。「她有一雙靈巧的手。她……」

戴拉桌上的電話陡地響起。戴拉·史翠特一手扶在話筒上,一邊把話講完,「……是真懂得鍵盤上的節奏。」

她拎起話筒,說:「哈羅……呃,是的,摩莎小姐。是我打的電話,問您派來的那位打字小姐。……什麼?……沒有派?……梅娃麗?……她說是你們中心的。她說您派她來……怎麼會,是,我明白是她說的……噢,真抱歉,摩莎小姐。我看是誤會——但是這位小姐很能幹……怎麼會呢,是的,她就快做好了嘛。真是抱歉。我來問問她再——您待會還在嗎?……好,我問了以後再給您電話。可是,是她自己說的嘛……是啊,說是貴中心……好好,我給您回電話。」

戴拉掛上電話。

「見鬼了?」梅森問。

「我看是。摩莎小姐說她並沒有派人來。她一直在傷腦筋到處找人,尤其是要合乎你的要求的人選。」

「噢,這一次她找對人了嘛,」梅森說,一邊翻著打好的文件。「或者是說人家找上了她。」

「那怎麼辦呢?」戴拉·史翠特問。

「不管怎樣,先弄清楚她是從哪裡來的。你確定她說是摩莎小姐派她來的?」

「葛蒂說的嘛。」

「你是說,」梅森問,「都是葛蒂告訴你的?」

戴拉點點頭。

「你沒有和梅小姐直接交談?」

「沒有,她就在那裡等著開始工作。我和你在講話的時候,她已經把打字紙和複寫紙找出來了,正在打字機上按置紙張,她問我是不是要打三份複寫,我說我們只需要一份原稿,兩份複寫是要給排版印刷用的。她說她在打字機上多擺了一份,要取出來比較麻煩,下一頁她就少打一份好了。然後她把草稿在桌上擺好,兩手往鍵盤上一放,隨即敲打起來。」

「你聽我說,」梅森道,「這就是人們常自以為理所當然的錯覺。毫無疑問,你是很誠懇的告訴摩莎小姐,說是梅娃麗自己承認是從她的秘書中心派來的,不過如果你回想一下葛蒂說過的話,你會記得她說那位小姐好像嚇壞了,所以葛蒂問她是不是新來的打字員,這位小姐點一點頭說是,葛蒂就帶她到工作桌旁。這中間,葛蒂並沒有告訴我們她問過她是否是摩莎小姐派來的。」

「好吧!」戴拉·史翠特說,「我是憑直覺嘛……」

「我明白你的直覺,」梅森說。「我也有這種直覺。只不過多年來在法庭交互詢問證人的訓練,讓我隨時注意到一個人實際講了些什麼。我可以確定葛蒂並沒有告訴我們她曾特地詢問這位小姐是不是摩莎小姐的秘書中心派來的。」

「噢,那她是怎麼來的?」

「叫她進來問就知道了,」梅森說。「千萬別讓她跑掉,戴拉。明天我還有一些工作給她做,這位小姐是個難得的人才。」

戴拉·史翠特點點頭,離開她的座位,走向外頭辦公室,隔了一會她回來時,一邊在鼻子周圍撲著粉。

「可能上洗手間去了。」戴拉說。

「你留話了嗎?」梅森問。

「有,我交代葛蒂等她回座位時就帶她進來。」

「文件打得怎樣?」

戴拉說,「很順利嘛。就堆在桌上,還沒拆開來。正本和複寫在一起。很乾凈俐落吧,是不是?」

梅森點點頭,往旋轉椅上一靠,點燃一根雪茄,說,「很好,我們就等她出來看她怎麼說了,戴拉。仔細想一想,蠻有趣的。」

梅森吸了一陣雪茄以後,戴拉·史翠特再度走到外頭辦公室然後回來。

梅森皺著眉頭,說:「這位小姐在打字的時候,也許是繃緊神經在衝刺,隔一陣子需要完全的鬆弛,抽根煙或者……」

「或者?」戴拉·史翠特在梅森沉吟著不說的時候問道。

「……或者喝一杯酒。對了,我想到了,戴拉。雖然她在打的這一份資料不是什麼機密文件,但是如果我們留她再做四、五天,難保不會有一些是機密的。我建議你偷偷溜進洗手間去,戴拉,看看我們這位神秘的打字小姐是不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說不定,」戴拉·史翠特說,「我還可以嗅出大麻煙的味道。」

「你知道大麻是什麼味道嗎?」梅森笑著問。

「當然知道,」戴拉回嘴道。「要為頂頂有名的大律師工作,如果這種普通的犯罪常識也不懂的話,我還混什麼?」

「好啦,」梅森說,「去找她來說我們要見她吧,戴拉。最好先跟她隨便聊聊,多了解她一點。你還沒跟她好好談過話不是?」

「只問過她名字,就這樣而已。我記得問她姓什麼,她說是梅花的梅。」

梅森點點頭。戴拉·史翠特走出房間,幾分鐘後回來了。

「還是不在,老大。」

「噢,跑到什麼鬼地方去了?」梅森問。

戴拉·史翠特聳聳肩。「她離開座位走出去就不見了。」

「有沒有告訴葛蒂她要去哪裡?」

「一句話也沒說。就是大大方方的出去,葛蒂以為她是要上洗手間。」

「這就怪了,」梅森說。「洗手間不是上鎖的嗎?」

戴拉點點頭。

「她應該會要鑰匙的,」梅森說,「即使她並不知道上了鎖,也會問葛蒂洗手間在哪裡。她的外套和帽子還在嗎?」

「顯然沒有穿來。她只帶著手提包。」

「你快出去把她最後打的那一部分拿來,戴拉,我們先瞧一下。」

戴拉·史翠特走出去拿回打好的文件。梅森仔細的過目。

「還剩幾頁沒打,」戴拉說。

梅森噘著嘴說:「其實她不用多少時間就可以打完的,戴拉,後面有幾頁是讓我刪掉的。傑克森在作草稿的時候,那部分寫得太文情並茂了,把法庭當成抒情的對象。」

「他可是很得意呢,」戴拉·史翠特說。「你沒有全部刪掉吧?」

「刪掉了大部分,」梅森說。「上訴的法庭對華麗的辭藻是不會感興趣的。法庭只對法律條文及訴諸法律的事實真相有興趣。」

「這還得了,戴拉,你想想,如果上訴法庭的法官一字一行地研讀所有的文件,恐怕一天工作十二小時也理不清一個案件。」

「我有同感。」

「理論上是要鉅細靡遺過目的,」梅森說。「實際上卻是不可能。」

「那他們怎麼辦?」

「大多數的法官在審閱狀子的時候,只是擷取法律觀點部分,情緒化的陳述就迅速跳過,然後把狀子交給他們的書記官。

「根據我的經驗,打官司最有效的辦法是公正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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