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搗亂猴一行人魚貫進入房間時,室內氣溫立刻下降了大概10華氏度。馬戈齊不是太確定出現這種變化究竟該由誰來負責任:到底是因為這群人中領頭的那座冰山呢,還是因為屋子裡如臨大敵的警察們的集體敵對態度?假如是後者,麥克布萊德看上去倒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一幫人所遭受的冷冰冰的待遇。

她還是頭天在辦公室的那身打扮:同樣的帆布罩衫、同樣的英式高幫馬靴。身上的每件裝束都是黑色的,從牛仔褲到裡面的T恤。他很清楚,對這名女子來說,這身打扮肯定不是她的時尚宣言,倒是更像為了某一特殊用途而特地穿的制服——至於到底為了什麼用途,他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穿牛仔褲和T恤衫可能是為了舒適隨意,穿罩衫應該是為了掩藏槍支,但是那雙靴子可就是個謎了。它們是用那種厚厚的、僵硬的、從來不會打彎兒的皮革做成的。這樣的靴子是用來騎馬的,不是用來走路的。你可以想像穿上這種靴子會有多熱多難受。

她走路的時候,罩衫飄了起來,露出裡面空空的槍套——屋子裡的大部分眼睛幾乎同時瞟向了那裡。沒有什麼能比武裝的平民更讓警察緊張的了。

她轉過臉來,面對著全屋子的人,飄揚的頭髮烏黑蓬鬆,眼神剛毅堅定。作為一名警察,馬戈齊被她這種傲慢的舉止激怒了。但是,他身上屬於藝術家的那一部分卻在這種純粹的人體美面前再次驚呆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後退了一步,因為眼前這種美,現在已經不常見了。

但是這種美卻絲毫沒有降低她令人氣惱的程度。

他匆匆向她點了點頭,她也向他點頭回禮,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在他看來像是某種質疑的灼熱目光。只是她究竟在質疑什麼,他卻不得而知。他的工作能力?他的衣著?他在這個星球上存在的理由?或許是以上所有的總和吧。但是他現在可沒有興趣搞這些邊緣政策的小把戲;他現在只關心待會她會說些什麼。

當他們5個裝束怪異的人魚貫而入在門口站定的時候,馬戈齊注意到同事們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憤懣轉為好奇。格蕾絲·麥克布萊德還是一身獵狐者的裝扮;羅德拉納還是一身明黃色的萊卡練功服,整個人像極了一支大鉛筆;那個五大三粗的哈雷·戴維森,身穿皮夾克,梳著馬尾辮,蓄著絡腮鬍;安妮·博林斯基則穿了一件不可思議的橙色衣裙,通身流露出來的性感嫵媚連《花花公子》中間插頁上的裸體模特都只能自愧弗如;一身保守打扮的米奇·克洛斯,站在幾位個性鮮明的同伴身邊,反倒顯得古怪異常了。馬戈齊還是不能把這個人和其他幾位聯繫在一起。他站在一邊,看上去很迷惑,不知所措,彷彿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克洛斯和馬爾徹森局長倒是有很多共同點,他意識到——就連他們昂貴的西裝和居高不下的血壓都是如此相像。或許以後他們倆倒可以多多走動,一起喝喝啤酒,吃吃鎮定劑什麼的。

吉諾盯著這一群人,一臉茫然,好像二戰老兵突然從戰場轉移到了伍德斯托克音樂節現場似的,他沿著牆壁往後退了退,和他們幾個保持距離。

無暇顧及社交場合的繁文縟節,馬戈齊開門見山,直奔主題,「麥克布萊德女士,我們很想知道您此行的目的。」

格蕾絲同樣也沒有浪費時間去寒暄客套。她往前邁了一步,像一台正在輸出資料的電腦一樣,立刻開始公布她的消息,「昨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封郵件,備忘一欄寫著『來自兇手』。」

一陣輕聲竊笑立刻在警察中間響起。麥克布萊德等著他們笑聲消失之後接著說:「信件本身挺有創意,是對這個遊戲開始畫面的一個高明的修改。」她看向馬戈齊,「有沒有人知道這個遊戲的開始畫面是什麼樣子的?」

馬戈齊點點頭,「他們手裡拿的資料上有。『想玩遊戲嗎?』,對不對?」

「沒錯,」她重新面對著全屋子的人,「發信人將這句話修改為『你不是在玩遊戲』。」

馬戈齊立刻覺得一股冷氣順著脊樑爬了上來,但是巡警弗里德曼那不耐煩的男低音立刻驅散了他這種感覺。

「你或許還會收到很多封這樣的郵件呢,現在媒體已經將搗亂猴的聯繫方式公佈於眾。不過是有些人想嚇唬你們罷了。」

格蕾絲向著這位黑大個警察點點頭,「昨晚我們也是這樣認為。但是今天早晨我又收到一封郵件。」她深吸一口氣,再將這口氣悄沒聲息地呼出來。馬戈齊猜想這大概是格蕾絲·麥克布萊德精神緊張的表現。

「這封信寫道:『威爾伯的手是他自己咬的。這與我的品位無關。你現在準備好玩遊戲了嗎?』」

屋子裡的人全都紋絲不動,甚至沒有人眨一下眼睛。

格蕾絲挨個地看著他們,「怎麼?是叫這個名字嗎?那個在遊艇上被殺害的人?」

吉諾從牆上直起身子,「對,是叫這個名字。這個消息還沒有對外公布。外界也還不知道那個齒痕。這就有意思了。好像是你們知道一些只有兇手才知道的內幕。」

格蕾絲木然點了點頭,「這就毫無疑問了。這封信真的是兇手發來的。」

「或者你們中的某一位就是兇手。」吉諾立刻接上話頭,「自己給自己寫封信,然後再一臉無辜地跑來愚弄啟斯東笨警察……一環套一環,接著往下演。」

搗亂猴那群人中間立刻響起一陣輕微的不滿聲。格蕾絲快速掃了他們一眼,大家立刻安靜下來。

「你有沒有將信件拷貝下來?」馬戈齊問道。

她搖了搖頭,「發信人已將信件設定為『讀取完畢,自動刪除』。」

「真是太巧妙了,」吉諾說,「根本沒有辦法進行調查。根本沒有辦法證明這些信就是你寄給自己的。」

格蕾絲的目光定定地盯著他,聲音裡帶著一絲憤怒的顫抖,「你就是那種典型的警察,洛爾賽斯警探,典型的目光短淺、視野狹窄的警察。」

吉諾克制著自己長出了一口氣,翻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你已經先入為主地認定兇手就是我們中的某一位了,不過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因為如果你錯了——你最好能夠相信這一點——將你們的精力都用來調查我們的話,外面就會有人繼續殺人了。」

吉諾張開嘴巴正要反駁,馬爾徹森局長卻豎起一根指頭,讓他保持安靜,「我是馬爾徹森局長,麥克布萊德女士,我可以向您保證這絕對是一次廣泛的調查。目前我們還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一個嫌疑人身上。」

這一次輪到搗亂猴那幫人偷著笑了——這一點他們當然更清楚。

「我們再把整個事件理理清楚,」馬戈齊說,「這麼說兇手聯繫你們,慫恿你們。他想讓你們玩遊戲。這他媽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格蕾絲聳聳肩,「我們也不知道。我們猜測他是想讓我們把他找出來。要是沒有人去找的話,藏起來就沒有意思了。所以這是我們之後一直在做的事情。信件本身消失了,但是記錄還在。我們花了一整晚的時間來追蹤第一封信。我們也確實查到了一個地址,但我們認為那地址是假的。發信人電腦水平相當高,我們認為他實際上是畫了個賽博地圖把我們繞進去,而實際上,這封信很有可能是從我們附近的某個地方發過來的。」

湯米·埃斯皮諾薩站起來,向搗亂猴那幫人介紹了自己,然後問了一系列的專業問題——對馬戈齊來說,他說的簡直是希臘語,自己一個詞兒都聽不懂。看上去麥克布萊德和她的夥伴們對湯米的專業知識極為欣賞。經過5分鐘的問答過招,他們之間已經開始有了高手間的那種惺惺相惜之感。

還是吉諾最先沉不住氣了。他努力剋制著聲音里的厭煩,「聽著,你們能夠如此投緣我真是深感欣慰,但是能不能先把那封郵件的出處告訴我們其他人之後,再繼續你們的相見恨晚?」

馬戈齊點點頭,「湯米,等我們這邊的事情結束後,你可以帶他們到審訊室就電腦方面好好切磋一下。」

湯米向著馬戈齊窘迫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里奧,吉諾。」

「信件來自紐約州北部一所私立天主教學校。」格蕾絲說。

「紐約州,卡迪夫縣,聖克洛斯的聖彼得學校。」羅德拉納補充道。

屋子裡靜悄悄的。

「我們希望這個地址能對你們和你們的調查起點作用,因為對於我們來說,這地址顯然沒有任何意義。」格蕾絲將手伸進罩衫的大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的、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遞給馬戈齊,「這是這所學校的電話。在那裡肯定是不會找到兇手的,但這或許會是一條線索,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

馬戈齊展開那張紙,盯著上面只能是屬於麥克布萊德的藝術家般精確的筆跡,「我們會去調查。」

「要知道,」露易絲建議,「第一名受害者是個神學院學生。沒準兒他在那裡讀過書。」

「有可能。」馬戈齊說,「或許我們還能從學校里找到一個在遊戲註冊名單上出現過的人物。」這個可能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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