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小矮妖

我們乘坐海螺車直抵尤萊拉的居所。拉里正在等我。一堵晦暗的牆擋在我們面前,那是我們第一次見到女祭司和話語者的地方。我們正站著,入口一閃而現,我們暗暗稱奇,不覺有些張徨失措。

進來之後,才發現情景跟上次截然不同。黑玉桌邊已經聚集了一群人,有魯格爾,站在他身邊的尤萊拉,還有另外七個人,都是金髮。所有人都坐在女祭司左邊,除了一個年歲很高的女人,但我也說不出她確切的年紀。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美麗的痕迹,曾幾何時,她一定像尤萊拉一樣美麗,如今她飽經風霜,反倒平添了幾分威嚴;透過這張滄桑的臉,一種邪惡的歡樂若隱若現,令人望而生畏——就像在一具腐朽的屍體中,竟住著一個歡樂的幽靈!

彼此見過,訊問隨即開始,這次訊問真可謂貨真價實。隨著問題的深入,我不覺對奧基弗的變化感到震驚。他所有的輕率舉止都統統不見了,而且在回答問題時,也完全沒有顯露任何不恰當的幽默感。他就像一個謹小慎微的劍客,出擊、防護、不斷揣摩著對手的習性;或者說,他更像一個棋手,對弈時總是預先想好幾步之後的格局:機警、剋制、小心翼翼。他一直在強調著我們地面上的種族的力量之大,數量之巨,人心之齊。

他們的問題包羅萬象。例如:我們從事什麼職業,我們政府的組織體系如何,海洋有多寬,陸地有多廣。他們對世界大戰的興趣尤其濃厚,詳細地詢問了起因和影響。另外,他們對我們的武器也有著熱切的好奇和渴求。當問到他們身處的這處引發了我們好奇心的遺址時,問題就更加細緻了:他們所處的位置在哪,周圍境況如何,除了我們,別人是否也能發現這裡並且闖入進來!

聽到這個問題,我瞥了一眼魯格爾。他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關心。我不禁懷疑,關於月池內廳玫瑰牆上的那個女孩的事,以及我們此次探究的真正目的,俄國人到底有沒有告訴他。我盡量簡化了自己的回答,省略了所有跟這幾件事相關的細節。我分明看到小紅矮人用取樂的眼神看著我,看來馬拉季諾夫把一切都告訴了他。但是,魯格爾肯定是守口如瓶的,即使是對尤萊拉;而且,顯然,對於奧基弗用自動手槍打碎花瓶一事,尤萊拉也絕沒告訴任何人。我又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所有的線索像麻團般攪在一起,找不到解決的線索。

我們足足被盤問了兩個小時,結束後,女祭司傳喚了雷多,讓他將我們帶走。

回來之後,拉里一直表情陰鬱。他不安地在屋子裡踱起了步子。

最後,他走到我跟前,停下腳步說道:「這兒正在醞釀著一場大災難,雖然我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災難,真是讓人犯愁。毫無疑問,必有一場硬仗等著我們。我唯一的念想就是儘快地找到金眼女孩,博士。對了,你最近沒在牆上看到過她吧?」他問我,帶著不現實的期待。

「你想笑就笑吧,」他繼續說著。「但是她的確是我們最大的希望。要麼是她,要麼是沖著我奧基弗來的班西女妖 ,就看誰來得更快了,反正我賭是她。你離開之後,我在那花園裡感到了一種古怪的感覺。」他正色道。「博士,你見過小矮妖嗎?」我又搖了搖頭,表情也變得肅穆了起來。「他們個子小小的,總是穿著一身綠衣服,」拉里說。「嗯,差不多有到你膝蓋這麼高。我曾經在卡恩特佛森林裡見到過一次。那天,我正坐在尤萊拉的花園裡,半睡半醒間,我看到一隻小矮妖從一叢灌木里跳了出來,手裡轉著一枝橡木棍。」

他對我說:「拉里,你即將深入險境,但是老朋友,請你不要灰心喪氣。」

我說:「我會堅持下去的。不過你從愛爾蘭那麼遠的地方來到這,是為什麼呢?」可能是這麼說的吧,我也記不清了。

「你在那兒有許多朋友,他們對你放心不下,」他答道。「心屬何處,腳步便會緊緊跟隨。並不是說我自己願意來這兒的,拉里,」他說。

「我知道我現在的心屬何處,」我跟他說。「它屬於一個金眼女孩兒,她像美麗的艾麗迪一樣,擁有柔軟的秀髮和天鵝般潔白的雙乳,但是我的腳步似乎並沒有把我引領至她的所在,」我說。

他的愛爾蘭腔開始濃重起來。

「然後綠色的小人點了點頭,接著轉動著他的橡木棍。」

「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告訴你,」他說道。「不要愛上那個藍眼睛的蛇蠍女人,她可是艾弗家族的後代,小夥子,還有,拉里·奧基弗,不要做任何讓那個棕發少女為你蒙羞的事。我太了解你們家族了,你的曾曾祖父以及他的曾曾祖父,我都認識,」他說,「奧基弗家族的弊病之一,就是總是誤以為自己的心大得能裝下天下所有的女人,拉里,一顆心應該永遠維繫著屬於自己的那一個,」他接著說道,「我提醒你,美麗的姑娘決不會嫁入寒門,像普通主婦一樣去操持洗洗涮涮,縫縫補補,柴米油鹽之類的生活瑣事的。我看那個藍眼睛的就對縫補和做飯就不是很感興趣!」

我回應說:「這道理我懂,你不必大老遠地跑來跟我說這個。」

「好吧,我就是跟你說說而已,」他說。「拉里,你接下來會遇到一些麻煩事的。實際上,你跟邪惡的較量已經有些時日了。但是,一定要記住你是奧基弗家族的一份子,」他說。「祖先的魂靈都陪伴著你,但是兄弟,一切還是得靠自己動手。」

我跟他說:「但願班西女妖能及時找到來這兒的路,我是說,如果事情發展到了那個地步的話,當然我希望不會那麼糟。」

「不必擔心她找不到這裡來,」他說。「雖然她也並不希望遠離故土,但是兄弟,這善良的古老魂靈卻對你給予了頗多關注。小夥子,我不妨告訴你,她正在調動整個宗族的力量,如果不得不為了你來到這兒的話,她會同他們一起前來,並且他們會在送你離開之前橫掃這片聖潔之地。他們將對此地造成巨大破壞,這破壞的力量之巨,使龍捲風看起來就像夏日的習習暖風!好的,拉里,就說到這兒吧。我們覺得來自故土的聲音也許可以為你打打氣。不要忘了你是奧基弗家族的一員,記得,祖先的魂靈與你同在。我們希望繼續為你驕傲,老朋友!」

「當我定睛再看時,小矮妖不見了,只有一叢灌木在原地搖晃。」

我感覺內心暖暖的,不覺浮現出一絲淺淺的微笑,淺得不易察覺。

「我去睡覺啦,」他話鋒一轉。「博士,留神著點兒牆!」

在接下來的七次睡眠時間 之間,拉里和我幾乎都是分開行動的。尤萊拉找他越來越頻繁。這期間,我們總共三次受到傳喚,面見委員會;還參加了一次隆重的宴會,那宴會的規格之宏大、見聞之奇特足以讓我永生難忘。雷多幾乎一直在我身邊。一次,他帶我穿過綠色植物牆,進入到了拉德拉居住地。

看起來,這裡的人似乎並不缺少任何生活必須品,但是無論走到哪兒,都能感受到一種壓抑、一種積聚的仇恨,它並沒有實際的體現,卻能讓人深切地體會到,這種感覺真實到如見其形,但卻比任何有形的東西都危險許多。

我對這種現象十分好奇,反覆地詢問著雷多,想要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而他只是不斷重複著一句話,「他們不喜歡跟閃靈一起跳舞」,作為對我的回答。

一次,我捕捉到了這種情緒存在的切實證據。在不經意瞟向身後時,我看到一張表情憤恨、膚色慘白的臉從一顆大樹邊探了出來,瞄著前面,緊接著他抬起一隻手,一個閃著銀光的飛鏢徑直向雷多的後背飛來。我本能的將他推到一旁。他不知所以,轉過身對我怒目而視。我用手指了指還在地上打轉的飛鏢。他感激得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救命之恩,我總有一天會報答你的!」他激動地說。我又回頭看了看那鏢,在它的尾部有一個小小的錐尖,上邊包裹著一層亮閃閃的膠狀物。

雷多從我們身旁的樹上摘下了一隻水果,樣子有些像蘋果。

「看!」他邊說邊把果子扔到了那飛鏢上——那水果消失了!就在我眼前,就在不到十秒的時間內!

「朋友,如果沒有你,這就是雷多的下場啊!」他感激地說道。

開始下一段故事前,先在此處插放一段我支離破碎的觀察結論。

首先,關於那些迷霧似的黑色巨幕,它們是磁場,是一種吸光裝置,能夠抵消偏振光;按字面的意思說,就是一種依靠電力支持的簾幕,它能形成一層防光層,像鋼鐵一樣密不透光。這些巨幕通常橫在建築物的巨柱中間,將其與外界隔絕開來;有的則覆蓋建築的頂部。

它們出現的地方,會使這個本來沒有夜晚的地方黑暗一片。但是它們並不干預光和聲音的傳播。說起來它們的原理十分簡單,並不神秘,其實與玻璃差不多,只不過作用相反,玻璃吸收偏振光,反將空氣排除在外,並且,可部分阻隔聲音。

簡單說,它們的原理是這樣的:

古德溫博士對消光屏的相關描述已被執行委員會刪除,原因與刪除其關於原子能發動機的內容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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