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除了跟蓋里莫名其妙的談話之外,那一天之後的工作都是在滿腹疑問中度過的。從傑西離開後,這傢伙一直用奇怪的表情看著馬克。在第三次馬克看到蓋里盯著他後,他把筆扔到櫃檯上。「怎麼了?我鼻子上有東西嗎?」

「沒有,抱歉,只是……額,我現在想起來之前在哪裡見過你。」蓋里轉過身,開始整理顧客的膠捲信封。

馬克等著蓋里是否會向他說明什麼情況。一分鐘後,他靠近經理,拍著他的肩膀。「還有呢?你引起了我的好奇。」

蓋里挺直了身子,臉色通紅。可能是一直彎著身子的緣故,但他的表情暗示出事情沒那麼簡單。「我不該透露一個字的。我在這裡見到的洗出來的照片是私人物件。」他不再說話,撓了撓後腦勺。「我看到了很多照片,但我不想說。我的意思是,這就像律師和客戶的關係,對吧?不能不守條約。」

馬克對這個啰嗦的回答很疑惑,也很惱怒,他往櫃檯後一靠,兩臂交叉在胸前。「你在說什麼廢話呢?」也許對他的老闆不該用這種語氣,但這個傢伙說話漫無邊際。

蓋里縮起肩膀,避開馬克的視線。「我看過那些變態的照片。」

「現在你完全把我弄糊塗了。」馬克這麼問下去就是個錯誤。他可以自己好好想想,而不用去關心他的老闆是不是已經瘋了。

蓋里偷偷摸摸地掃了一眼商店,似乎是在看潛伏在角落裡的間諜。馬克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生氣。他準備好好聽聽這傢伙含糊的回答,也想好了怎樣用言語讓蓋里無話可說。

「照片上你被鐵鏈捆住,而且有人往你臉上潑水。」

馬克彷彿遭到重擊一般,跌落在櫃檯上。他轉驚為怒,挺直了身子,抓住蓋里襯衫前領。「誰給你看這些照片的?你從哪裡弄到的?」馬克用力地搖晃著蓋里,但並沒有讓自己那麼使勁兒。馬克真想把這傢伙的牙齒從他的腦袋裡敲出來。

蓋里瞪大眼睛,推開馬克。「從剛才來這裡的女人那裡得到的。她來過這裡兩次,說是警方公務。還有一個政府的傢伙跟她一起。」蓋里拽拽衣服。「嘿,馬克,你平時自己喜歡做什麼我管不著。只要大家都願意,並且沒人受傷就好。」

「你個該死的……」馬克抬起胳膊又準備抓住蓋里,但這個傢伙往後退了一下,這感覺就像一桶冰水澆在馬克身上,澆滅了他的怒火。他不想變成一個人人都畏懼的可怕怪物。馬克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呼出,讓自己全身放鬆下來。他不應該生氣,而是要找出是誰給蓋里看這些照片的。蓋里覺得這和性有關,雖然很尷尬,但是個很好的掩飾。「聽著,我很抱歉。」馬克擠出一絲微笑。「我想我太激動了。」

蓋里拽直衣領說,「沒關係。要是我讓你感到尷尬,我向你道歉。」

「沒事的。」馬克嘆了口氣,用手擦著臉。「那個政府傢伙是誰?」這一點讓馬克很是迷惑。

「她第二次來的時候帶著膠捲,還有一個氣勢洶洶的傢伙,在我面前亮出警徽,讓我發誓不要跟任何人講照片的事。這是個天大的機密。」蓋里低下頭。「這就更令人……感到奇怪了。」

「第二次?」

「對。第一次不是帶水的那張,是你在做某種捆綁的事情。」蓋里的臉變得通紅。

「這不是捆綁之類的……我只是……被綁住了。但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不管怎麼說,傑西拿這些照片做什麼?」

蓋里沒有看馬克,只是聳聳肩,整理著新洗的照片。「這你得去問問她。」

馬克在奧利里的外面停了下來,他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這只是傑西而已。他挺直了肩膀,走到昏暗的屋內。至少他挑了一個覺得舒服的地方。他和巴德以前一周來這裡兩次看球賽,打撞球。馬克眨著眼睛適應著屋裡的昏暗,好一會兒才發現傑西坐在一張面對著背面的桌子旁。她還沒有看見馬克,他趁著看見傑西的這會兒功夫喝了點東西。

傑西的頭髮向後梳著,用某種髮夾盤起來,有幾縷頭髮垂下,掠過她的肩。看上去很是幹練,也很溫柔,很吸引人。那一刻,她轉過頭,發現了他。他們看著彼此。馬克的心就像是在決勝跑道上賽馬的馬蹄聲一樣怦怦直跳,他站在那裡呆若木雞,直到一位侍者走到他倆之間,他才動了動。

「嘿。」馬克滑到傑西對面的座椅上,想了半天才說出來。

「嗨,馬克。」她遞給他一份菜單。「我等著點餐。不知道你是想吃些東西還是只喝點什麼。」

「你餓么?」緊張讓馬克沒什麼胃口了,但他覺得不管怎樣應該吃些東西。他研究著菜單。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餓了。我想我太激動了,都吃不下去。」傑西輕聲地笑了起來,馬克看著菜單,驚訝的把頭抬了起來。

「是什麼讓你這麼緊張?」馬克想出了許多的可能性,這些可能性都是壞的方面。傑西會跟他說她已經結婚了嗎?還是有穩定的男朋友了?她還認為馬克是個罪人?

傑西用食指在杯托上畫著圈,出神地看著杯子。「我不知道。」她聳聳肩,對著馬克尷尬地笑了一下。「我想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

馬克理解她的意思,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在桌子上交叉著胳膊,身子向前傾,看著酒吧那邊的電視屏幕。他該不該問傑西過去的一年半里她過得怎麼樣?

他們之間繼續保持著沉默。最後,馬克怕傑西會離開,他清了清嗓子。「那個,我……我一向不擅長聊天,根本不懂怎麼聊。我們就點一份比薩怎麼樣?我們可以談談這個。」

傑西咬著嘴唇,點了點頭。「聽起來不錯。」

他們決定要香腸,蘑菇和一罐啤酒。啤酒送到時,馬克給他們倆一人倒了一杯。「我以前不知道你喜歡吃蘑菇。」

傑西呷了一口酒,上嘴唇沾上了一點兒啤酒沫。當她伸出舌頭去舔時,馬克在座位上動了動,試圖不去盯著她看,希望她再這樣表演一次。

「是的,我不挑食。蘑菇很有營養。但我不吃青椒。」

馬克覺得這個話題很好,臉上浮現出微笑。「真的嗎?你討厭青椒什麼呀?」他喝了一口啤酒。馬克不是個酒量大的人,但他偶爾也想暢飲一番。他最想念的就是與朋友一起放鬆的那些時候。

傑西做了個鬼臉,顫抖著身子。「啊,我受不了那個味道。它讓我想吐。」她對馬克咧著嘴笑。「我可警告你了啊。」

「收到。我保證接吻前不吃青椒——」馬克脫口而出,傑西瞪大了眼睛看著馬克。馬克感到臉發燙。「抱歉。我以為我回到過去了。」他無法直視傑西,舉起啤酒,大口地喝了下去。

傑西在座位扭過身子。「我想知道比薩什麼時候送來?我餓了。」

「是啊,我也餓了。」

馬克盯著一片模糊的電視屏幕。他討厭這樣。討厭這種尷尬和不自然的談話。討厭讓她感到不舒服。馬克決定寧願直接扯掉這條繃帶,也不願意一點一點地撕掉,馬克深吸一口氣,直接說出了他腦子裡最想問的問題。「如果你的生活繼續往前走了,我完全能理解,所以你可以告訴我。我只是想知道。」馬克看著她的臉,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傑西擺弄著一隻耳環,避開馬克的眼神。他把她的沉默作為肯定的回答,盡量壓制從胸口流遍全身的痛苦。這不能怪她。

「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和恐怖分子毫無瓜葛。」馬克往後一坐,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終於——這話說出來了。感覺也沒了負擔。他搓著兩隻手,研究著手指,因為他不敢看她。「一直以來,你可能會覺得我和此事有關,這簡直都把我逼瘋了。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政府終於為我昭雪了。」

女侍者托著比薩走了過來。她咂著嘴問比薩熱不熱,要當心一些,要是有需要就叫她。馬克也許會感謝她,但他發誓不會那麼做。他只希望別再來打擾他們倆。

傑西坐在椅子上,兩手握著杯子,盯著比薩,但她沒有拿一塊去吃。「我從沒想過你和這件事有關,馬克。」她抬起頭,一隻手捋捋頭髮,給馬克沉穩地一笑。

「你……你相信我?」他是那麼的想相信傑西,但他想起來在牢房見到她的時候。傑西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和懷疑。馬克忘不了這一點。「在牢房的時候呢?你說我應該告訴他們我所知道的,就算是我說過我一無所知之後。」

傑西搖了搖頭。「我當時也很困惑。你要我怎麼去想呢?你被人帶走,消失了數周。報紙上都說你是個恐怖分子——」

馬克僵硬的往後一靠。「都上報紙了?」那麼,國家裡的每一個人可能都認為他是個恐怖分子。他用手掌根揉搓著眼睛。

「抱歉。我以為你知道。」

「是的,我想我知道。我父親提到過一些,但當時我沒有想那麼多。」那晚在父母家廚房的餐桌吃飯的時候,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說出來。

「我真恨自己相信了報紙上的話。在你消失的那段時間,一個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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