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警衛帶泰勒離開了,吉姆一直看著他們。泰勒和他來時一樣拖著腳,弓著背,低著頭。

其他人都離開後,比爾還和他坐在桌子邊上。「這是裝的。」

「可能是吧……但是如果我們從另外的角度看的話,不過是一個無話可說的人。」吉姆收起照片,放進那些文件中。

「是可以那麼看。」比爾手放在桌子上,雙手交叉,轉過頭,表情嚴肅。「你就是這麼看這個事的?」

吉姆拿起文件夾,按內容擺在桌面上,「我就是這麼想的。」他大聲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肩膀似乎抬了起來。

「那下次開會時,你就說泰勒是無辜的?」

「我會說明真相,將近一年的高強度審訊,沒有人搜集到可提起訴訟的證據。鑒於此,我的觀點是泰勒對國家沒有威脅,我建議儘快安排釋放泰勒。」

比爾嘆了口氣說,「我不和你爭論,我會陪著你的。」他的手擼了一把頭髮,摩挲著脖子,「你覺得度假回來之後應該安排下一次會議,是嗎?」

「是的,我會發送一些備忘錄,強烈要求一次緊急會議。」如果因為安排會議等諸如此類的小事而讓泰勒一直關押著,那實在是太噁心了。「也許這不會起什麼作用,他們甚至有可能不聽取我們的建議。」他站起來,推開椅子。

「那他們為什麼還要我們審訊呢?直接忽略我們不就好了。你覺得其他組織會贊同么?比如執法機關?」比爾起身和吉姆一起走出房間。

「我覺得他們會贊同的。如果他們手裡有情報,他們一定會拿出來的,或者給一個該死的理由扣留泰勒。」吉姆大步地走過走廊,強烈希望自己再也不要回到那間屋子。

倆人先來到比爾的辦公室,比爾進去後,吉姆靠在門框上。「我們必須儘快行動,比爾。」吉姆輕輕地用文件拍打著大腿,「我不知道泰勒還能堅持多久,他的情況越來越糟了。」

比爾撲通一下坐在椅子上。「是啊,我也注意到了。」他靠在椅子上,「現在我們可以試著讓事情進展快一點。」

「協議允許嗎?我們應該和其他地方遵守一樣的制度。」

「去它該死的協議吧。」比爾滿臉的不屑。

吉姆笑了,「看看你在這方面能做點什麼。我會開始打電話,看看能不能加快進程。」

比爾和吉姆提議,在召開緊急會議的一周里什麼也沒發生。有人總是有理由無法出席會議。而事實是在議會成員的思維里,一個在監獄裡的毫無活力的人看不出來有什麼緊急的。

比爾企圖加快進展,但隨著深入審訊的終止,他的想法也消失了。泰勒突然把食物扔出牢房,他們不得不加強監獄的安全。現在,泰勒被限制在自己的牢房,除了洗澡哪也去不了。

吉姆打開泰勒的文件,在清單上加上了另一封郵件。這個清單在他決定要建議釋放泰勒時開始建立的。他還沒有意識到說服那些政府人員,讓他們相信泰勒對美國安全沒有威脅是一件多麼棘手的任務,並且是一場持久戰。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泰勒應該得到正式的審訊。而這件事卻沒有發生,這讓吉姆充滿了怨恨。這不是美國的做事方式。

兩小時之後,他列印了他的建議:鑒於沒有新的證據和阿富汗單方的審訊來源,他認為沒有必要再扣留泰勒。比爾也完成了他的說明:他對於該男子的罪行持懷疑態度。

比爾伸伸懶腰,臉部由於後背的僵硬帶來的刺痛而扭曲。他坐太久了,當他站起來走到窗戶邊,後背吱嘎作響。這些有權勢的人會聽他們的建議嗎?如果他們聽了,這件事會花費多久呢?政府的車輪非常緩慢地轉動著,但是也許因為從未有正式的控告,解決這堆爛攤子,釋放泰勒就不會太長時間了。

門上的小窗口打開了,馬克停下俯卧撐的動作。下頓飯來得太早了。來人命令馬克伸出手腳,以便銬上手銬。

自從他幾個月前爆發以來,室外放風的權力就沒有了。昨天已經洗完澡了,那現在就只剩下一件事了:審訊。

馬克保持著跪著的姿勢,無法逼迫自己立刻站起來。自從上次審訊,他就一直在想如何結束這一切。在他的一生當中,他從未感受過,但是現在看不到結束的那天。他不想死,但更不想這樣活著。

現在,每當絕望襲來時,他都閃過自殺的念頭,他都努力壓下這種想法。如果他還要遭受一場殘酷的審訊,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強大到鎮壓這些惡魔了。

來者再一次下了命令,馬克站起來,汗水流下時,他的腦袋猛地蹭了下肩膀。當馬克接近房門時,他的腳感覺被水泥包裹了似得。

除了手銬,他們還給他帶上眼罩和耳機,對此,馬克盡量表現得無動於衷。這意味著他要去審訊室之外的地方嗎?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他畏懼戴上眼罩,這種感覺無法抑制。

審訊沒什麼好的,但是至少他知道會發生什麼。如果他們還有更殘酷的手段怎麼辦?馬克想像不出他們還有什麼更殘酷的手段,但他相信他們肯定有。

馬克失去了感官的接觸,迷迷糊糊的,一路踉踉蹌蹌的。有人按著他,他就坐下,拉著他,他就站著,向前拖著他,他就走著。馬克感覺腳下在震動。他知道自己在一輛車上,但是沒有時間概念,所以他沒辦法判斷自己被帶走多遠了。

下了車,馬克又被拽著走了一段距離才停下來,幾隻手在眼罩和耳機上忙活著,把它們拿了下來。光線很亮,馬克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眯著眼觀察周圍的環境。更衣室?他該死地來這幹什麼?警衛打開他的手銬,指示他脫掉衣服。馬克內心的恐懼沸騰了,他猶豫了。納粹死亡集中營和毒氣室的影像瞬間出現在他的腦海里,馬克搖搖頭,要把它們擺脫。太瘋狂了。他脫掉衣服,心裡希望自己的顫抖沒那麼明顯。一位站在馬克身後的警衛指了指說「好了,走吧。後面有淋浴室,把你身上該洗乾淨的都洗掉了。」

洗澡?他們對他做的這些事就為了洗個澡?馬克迷茫地跟著警衛,警惕著任何陷阱。即使有陷阱,他也不能保護自己。

令他驚訝的是真有一個淋浴室。事實上是幾個淋浴室,但是他們指示他進入一個有一瓶洗髮水和一塊嶄新的香皂的淋浴室,坐在金屬擱板上。他不需要更多的刺激了。

香皂聞起來乾淨清香,沒有他以往用的香皂那種防腐劑的味道。他把香皂放在鼻子底下,閉上眼睛,深深地吸氣。沙子與衝浪,慵懶的夏日裡躺在沙灘上的場景不斷地在腦海中盤旋。當熱水噴洒在他的後背時,整個淋浴室內充滿了芳香。他真想留在這間淋浴室,再也不要出去。因為在這裡,他不用再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現在他可以留在這,永遠地留在這。

洗完澡,他們又給他一把剃鬚刀和剃鬚膏,那些警衛看起來也不急著把刀片收回去。他們帶他到一個柜子前,裡面放著一套乾淨的衣服,告訴馬克穿上。橙色的牢服哪去了?馬克壓制住恐懼,決定享受每一點奢侈,而不是讓擔憂毀了它。如果他們打算把他帶進毒氣室,那至少他穿著真正的衣服,全身是乾淨的。

坐在長凳上,他穿上黑色襪子和鞋子。鞋子可真是出乎馬克的意料啊。這麼長時間以來,他沒穿什麼鞋。當馬克穿上鋥亮的皮鞋,他使勁地扭動著腳趾頭,太舒服了。感覺太棒了。馬克站在那,低頭看看自己,顫抖著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年來,他第一次找到做人的感覺。

警衛重新銬上手銬,馬克盡量不讓這點困擾自己,尤其是他們沒再給他戴上眼罩。他們帶著馬克沿著一條長長的走廊走著,這條走廊看起來像是在法院里。馬克放平肩膀。也許他終於能到法官面前為自己辯護了。

他被帶到一間小屋子裡的桌子邊上,有人命令他坐下。他旁邊有一個空椅子。那些警衛仍然站在他身後。馬克坐的桌子對面有一個長桌子,側面高高豎著美國國旗和州旗,四張椅子面對著他。

狹窄走廊的對面是與馬克身邊一樣的桌子,包括兩把椅子。馬克瞥了一眼身邊的椅子,好奇這會是給誰準備的。

房間里唯一的聲響就是馬克的枷鎖時不時發出咯吱聲,有一名警衛咳嗽了幾聲。等了幾分鐘之後,四名軍官進來,大步走過馬克,看都沒看他一眼。馬克一直注視著軍官,兩個穿西服的人沿著走廊走過來坐在另一張小桌子邊上,馬克幾乎沒看到他們。馬克努力地仔細看著那兩個人,但是離他最近的那個人背對著他,擋住了另一個人。

胳膊肘沙沙的聲音吸引了馬克的注意力。一位年齡較大的人,頭髮灰白,禿頂,溜進他旁邊的椅子里。他彎身輕聲說:「我是你的律師,大衛·科克斯,」同時,伸出手。

而馬克沒動彈,科克斯看看手銬,摸摸自己的公文包。「我的律師?」馬克不知道自己還有律師。那傢伙滿身大汗,看起來好像來之前參加了馬拉松似的。

「這幾個月來,我一直為你的事奔波。我在美國區法庭前就接下了你的案子,」他從包里拽出一條手巾,擦乾眉毛上的汗,「政府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