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當問到一個朋友時,他說:「馬克是個好人。我們以前經常一起喝點啤酒,打打排球,騎騎自行車。幾年前,他就變成大忙人了。估計是他生意好起來了。我也再沒打電話聯繫過他。」

別的朋友也是這麼說,但如果吉姆沒記錯的話,泰勒生意起步發展的時候,沒有出現很大的飛躍以至於讓他突然就不和老朋友見面了。是因為他還有別的事做所以太忙了嗎?

吉姆胳膊下夾著一個黃色便箋簿,上面別著一支鋼筆,他詳細的筆記佔滿了前半頁紙。泰勒的文件敞開放著,犯人檔案攤放在桌子上,他又讀了一遍穆罕默德·阿齊茲的審訊筆錄。阿齊茲這傢伙可把馬克·泰勒害慘了,他告訴審訊團,泰勒主動提出把芝加哥摩天大樓和芝加哥交易所的照片當作可能襲擊的目標。審訊記錄沒有吉姆想知道的那麼詳細。沒有證據表明泰勒曾是襲擊支持者,在問及泰勒為何這麼做時,阿齊茲聲稱是因為貪婪作祟,泰勒索要五萬美元出賣那些照片。

吉姆把審訊筆錄放在一邊,拿出泰勒的財務記錄。他的債務很正常,一項購車貸款,一項小的商業貸款,都是名譽良好,按期還款。這個攝影師按時繳稅,收入支出比例協調,有少量的股票和儲蓄。

沒購買大物件,沒有大量存款,也沒有轉賬記錄。總之就是沒有什麼危險信號。如果他真要了五萬美元,他也一分沒花。吉姆撓了撓脖子,也許泰勒把所有的錢都裝在箱子里,埋在了自家的後院。

壓在泰勒的財務記錄下的是一份來自芝加哥警方的奇怪檔案。檔案上記錄著泰勒在危險情況下被捕的六次記錄,但奇怪的是每一次他都無罪釋放了。事實上,泰勒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關鍵角色,但結果往往都比想像的好。比理應出現的結果好。

有一次,一輛載著兩名兒童的汽車從路堤滾下去,掉進池塘里。孩子們很幸運,泰勒打開了車門,鑽進車裡把孩子拉了出來,放在了路堤的草地上。汽車掉進了池塘六米深,深陷在渾濁的池塘里。要不是泰勒出手,孩子們肯定要淹死。泰勒的夾克掛在了車門閂上被拖住了,所以他自己也受了點輕傷。泰勒在報告中陳述說,轎車撞到了什麼,他的夾克才得以鬆開。

吉姆放下手中的報告,另外四個報告也是一樣的結果,但第五個就不一樣了,這個報告引起了吉姆的興趣。這個案子記錄說,泰勒在試圖攻擊便衣警察時遭到槍擊。奇怪的是,開槍的不是那位警察,而是警官一直在搜集證據要追捕的街頭匪幫里的一員。泰勒的襲擊讓警官免受槍傷。泰勒本人則沒那麼幸運,他的左腿中了一槍。

為什麼像泰勒這樣一個體面的人在毒品猖獗的街區一角閑逛呢?吉姆懷疑他是到那裡去買毒品的,但他並沒有吸毒的前科,他在被捕後進行的藥物檢查也呈陰性。在詢問泰勒的朋友和熟人時,他們都沒提到過毒品。而且他做這一行見到過很多吸毒的人,可看泰勒的行為舉止卻一點都不像。

放下筆,吉姆往後一靠,雙手放在頭後。這有點兒說不通,這傢伙加入恐怖組織的動機是什麼呢?他的父母是美國中部人,在充滿愛與鼓勵的家中成長。他的家庭簡直就是一幅諾曼·洛克威爾 筆下栩栩如生的家庭油畫。鄰居們還記得,小時候的泰勒在一場暴風雪後第一個敲他們的門去鏟雪,還有他和與其他孩子在街角打棒球的情形。他犯的最大一次錯就是15歲時在鄰居家的車庫後面吸大麻時被發現了。

他快速瀏覽了襲擊當天泰勒與6個政府部門的通話記錄,頁腳是音頻錄音的引用編號。他們在讀記錄的時候,並沒有聽過實際的錄音,但此刻吉姆卻很好奇。他打電話給秘書,讓她把錄音磁帶錄一盤拷貝。

磁帶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送來,所以他休息了一會兒,喝了杯咖啡。喝了一口後,他又坐回桌前。檔案上說,泰勒有個女朋友,是芝加哥警察局的偵探。這可是個有意思的新聞。記錄上寫著,他們交往時間並不長。這幾年,他的大部分朋友都漸漸和他疏遠了。吉姆快速翻閱著文件,想找一個自己讀過的簡短問話記錄。

他身體前傾,整理著文件。該死,沒幾頁文件。只有幾個剛看過的警方報告。他看了看是誰整理的檔案。他認出其中一個人。他最近在哪見過這個名字?傑西卡·畢夏普偵探。他打了一個響指。這不是泰勒被捕時和他約會的那個女人嗎?有意思。他搓了搓下巴,努力回憶著泰勒開始與她約會的大概日期。他確定那是在泰勒被捕前不久。

吉姆把名字和具體細節記在便箋簿上。他想更進一步調查畢夏普。他整理著檔案,發現了正在尋找的審訊記錄。這段記錄放在二人確立戀愛關係後的私人聯繫記錄下。他一邊看著記錄,一邊皺著眉頭。負責審訊的肖恩·戴利警官當時要麼心情不好,要麼就是懶得出奇。他應該多了解一下事實——警探和犯罪嫌疑人有戀愛關係。他應該多深入訊問幾個問題。

這些報告還要更詳實些,他決定自己來做這件事。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從身上脫下襯衣。解解汗會好一點兒。室內的空氣都不向窗外流動,即使開著空調,出汗後襯衫都會黏在身上。他咧開嘴笑了。芝加哥的九月不應該太難熬。

他頭腦還想著芝加哥,隨手把文件塞進散亂的檔案里,放在辦公室牆邊一排高高的陳列櫃里。門響了幾聲,秘書進來了。

「這是您要的錄音帶。」

「喔,挺快啊。」

她拿出一捆橡皮筋系著的錄音帶。

「我可是有人脈的。」

吉姆笑著從她手中接過錄音帶。「謝謝。」秘書走後,他把磁帶拿到桌前,找出放音機,插進第一盒磁帶。他看過幾次磁帶記錄,但是這不是他要錄音帶的原因。他想知道泰勒說話的口氣是怎樣的。

一小時後,吉姆搓了搓自己的臉,雙手撓頭。他依然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他的囚犯。

要是泰勒聲音冷靜的話就容易多了,但吉姆發現第一盒錄音帶里泰勒在剋制自己的恐慌。在之後的幾盒錄音帶里,他不僅恐慌,而且沮喪憤怒。最後一盒錄音帶則不然。在一盒錄製時間為中央標準時間0743的錄音帶里,泰勒聲音含糊,有種挫敗感。他當時在哭嗎?這個人要麼就是在演戲,要麼就是真的發瘋了。吉姆又把最後一盒錄音帶放了一遍。辦公室里充滿著泰勒的聲音。

「求求你,讓一個管事兒的人接我電話,時間不多了。天吶,求你了。」

「抱歉先生,我要先問您幾個問題。」

「該死,沒時間問問題了……時間……該死……現在幾點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傳來一聲刺耳的重擊聲。吉姆斜了下身子,耳朵轉向錄音機。他做什麼了?把電話扔掉了?有個低沉的刮擦聲,吉姆閉上眼睛,頭腦里幻想當時的場景。

泰勒臉上寫滿了恐懼,舉止也很緊張。吉姆搖搖頭,突然睜開了眼睛。他也許只是在重複審訊泰勒時靈機一動的表情,僅此而已。

泰勒哽咽道,「沒必要了,太晚了。」

錄音帶在0745停止了,就在第一架飛機撞擊的前一分鐘。

吉姆用手指按下退出鍵。不能忽視這個證據。即使泰勒知道計畫的時間表,也不可能準確知道第一架飛機撞擊的時間。有太多的變數了。身為恐怖主義者的飛行員可以早點或晚點行動,可能由於戰鬥有所延誤,就像在賓夕法尼亞州墜毀的93號航班那樣。即使風的作用也可能是影響因素。那麼,他怎麼知道0744的時候就太晚了呢?除非他知道,僅在一分鐘後,第一架飛機會準時進行撞擊。

前十次看審訊記錄怎麼就沒注意到呢?吉姆拿起電話,撥給他的行政助理。「吉爾,能幫我訂一張去芝加哥的機票嗎?」他看了一眼日曆,點了點頭,「就下周三的票。」

在鎖鏈的束縛下,他盡量坐直。桌子的對面,吉姆在整理馬克的檔案。至少馬克覺得是他的檔案。這傢伙要幹什麼。其他人都在哪?這次和審訊一樣可怕,可至少他知道要發生什麼。這種程序上的改變有點兒像某種陰謀。警衛一如往常地都在場,而這次是站在門口,而不是在馬克旁邊。最初的十分鐘,馬克沒把他當回事,只是在剛到的時候粗略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每隔幾分鐘就看一眼手錶。馬克在椅子上轉了一下。他在等什麼呢?其他人都遲到了嗎?為什麼沒有其他的椅子呢?

一聲敲門聲把馬克嚇了一跳,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心開始怦怦直跳。他不回頭也知道誰進來了。他難以自控,祈禱來的不是醫生。

吉姆笑了,示意門口的人進來。「讓他進來,謝謝。」

馬克看到另一個男人投來真誠的微笑,他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個女人就大步走過他身邊,繞開他,也不看他的眼睛。她一手拿著白色紙袋,另一隻手拿著飲料托。

她把飲料托和紙袋一起放下時,兩杯軟飲濺了出來。「這還有番茄醬、芥末和鹽。」

「太好了,我很喜歡。」吉姆在口袋裡掏出錢給那個女人。「這些應該夠了。」

馬克糾結於要不要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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