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錯了,全都弄錯了 遍尋出路

「過來,把他們幾個都帶過來。」

礦區刑警隊,嚴指導員腆著肚子,拿著一摞紙揮著,臉上是很不耐煩的表情,招呼的是一撥從籠子里剛放出來的嫌疑人。

昨夜波及礦區了。一家練歌城裡有人大打出手,抓回來才發現,也是賣假貨的原因。一幫子很嗨的小年輕人,摁著賣小包的揍了,被揍的是莊子河刑警隊的一位。

這揍也算白揍了,刑警都不好意思說這是自己的便衣,只能按常規處理。罰款,帶頭的拘留,不過餘罪還是老樣子,抓回來就全放。

當然,放之前還是要教育一番的,嚴指導員把手裡的紙一張一張分給昨晚抓回來的嫌疑人。都是礦區子弟,最大的二十齣頭,小的高中還沒畢業,裡頭已經有哈欠連天、萎靡不振的了,明顯也是吸過的。真想不通,還是青少年,怎麼就都抽上那玩意兒了。

這些顧不上管,嚴指導員訓著這七八位道:「仔細看,好好看,字能認全嗎?認不全我教你。」

被訓的人也都老實,雖說天不怕地不怕,可對警察總還是有點怕的,個個都老老實實看著。是一份協查通報,一個中年男人的照片,毒販,杜某某,三十七歲,任何提供該犯下落者,獎勵一萬元。聯繫人:余警官。

「這是個毒販啊,你們對他應該深惡痛絕,就是他這號人把你們這些祖國的花朵給毒害了。」嚴德標講著,路過一個歪腦袋吸溜鼻子的問,「你恨這種人嗎?」

「恨。」那小伙含糊不清地說。

「對嘛,瞧瞧您這小花朵都枯萎了。」嚴德標道,眾人嘿嘿一陣笑。他清著嗓子,又補充著,「我告訴你們這個毒販的下場啊,你們以為風光啊?他在外面販毒,他兒子被綁架了,老婆也被綁了,哎喲,禍及妻兒啊,想想都知道,被綁了不會有什麼好事吧?」

哦,小夥子們來勁了,對敢於和警察對著乾的人都抱以欽佩之情,特別是敢作大案的,那得仰慕了啊。

嚴德標走到一個高個的小伙跟前,小夥子好奇地問:「後來呢?」

「還有什麼後來,慘哪,老婆被人輪了……十七八個壯漢輪了,嘖,慘哪……」嚴德標發著感慨,覺得這謊話說得,他第一回有點心裡不安。

小夥伴們都傻看著他,好像被這個故事驚呆了。

嚴德標以為教育有效果,他揪著最後一位問:「愣什麼,害怕了吧?沾這玩意兒就不是什麼好事。」

「不是,不是。警察叔叔。」小夥伴好奇地問,「他老婆漂亮么?」

「嗯……」這可把標哥反問愣了,那一群小夥伴又樂了,氣得滑鼠「吧唧」一巴掌罵著,「給你們上課呢,以為看A片呢?都聽好了,你們的處罰都記著呢,知情不報,小心回頭找你們家裡去……都滾。」

哎,一群小子,鞠躬告辭,樂顛顛地跑了,刑警隊外早有家長等著,把這些逆子,有些還當寶貝地接走了。

有用么?好像值得商榷。熊劍飛懶懶地靠在門框口上,招了招手。

嚴德標安排著隊里的工作,跟著熊劍飛一起走了。

車上孫羿還打著哈欠,連續一周了,就在這個泥潭裡轉悠,確實攪得夠亂,各戒毒所的人數猛增了一倍。有些藏得淺的賣小包搞批發送貨的,不是被抓就是被嚇跑了,已經亂到連警察也摸不著頭腦的程度了。

車上熊劍飛拿著他手裡的協查通報,簡單印製的,沒有形成通緝令。所謂的「毒販」,就是要找的杜立才,這些天只要抓著涉毒的嫌疑人,就用剛才「兒子被綁,老婆被輪」的口吻宣講一番,真不知道這辦法能有什麼效果。

「這不噁心人嗎?我覺得老杜是個爺們兒,咱們不能這麼損人家。」熊劍飛道。

「也是啊,槍殺的是個毒販,反正遲早得斃。」孫羿道,對於禁毒警員家人被綁,脅迫作案,他一直抱著同情態度。

滑鼠聽愣了,愕然道:「真是重案隊的,比我還法盲。」

是啊,再怎麼說也是違法,槍殺一名未審結的重大嫌疑人,哪怕他情有可原,這罪也得要命了。幾個人一討論這事就心煩,也正是這種事觸動了所有人的心裡底線,禍及家人,誰還能比杜立才做得更好。

「要是我,我就把這些人找出來,一個一個崩了,崩了再說。」熊劍飛咬牙切齒,目露凶光地說。

滑鼠接著話頭道:「值得同情,但法不容情。」

「你還好意思講法,也不臉紅啊。」孫羿罵道。

滑鼠一嘚瑟,聳著肩道:「萬政委講的,和我有啥關係,我還是比較贊同熊哥的主意。」

「少扯,你和余賤真不算人,人家都這樣了,還噁心人家?」熊劍飛罵道。

「這是一種對話方式。他根本不敢露面,你找不到啊。」滑鼠道,一看熊劍飛瞪著眼兇巴巴的樣子,他一擺手,「算了,以你的智商,理解不了餘罪的賤性。」

回答他的是「啪啪」幾個大巴掌,滑鼠疼得嗷嗷直吼。

整整一周了,還沒有結果,車駛到了莊子河,和其他人會合。餘罪安排任務,任務相當輕鬆,就是去各轄區的高危地帶、傳說中的紅燈區,還有市裡的幾所戒毒所,向那些販毒和吸毒的分發這個小通報,講一番杜撰的「毒販」懸賞故事,逮著手腳不幹凈的就順手牽羊拎回來。每天都聚在一塊吃飯,彷彿又回到了學校那種所向披靡的日子。

唯一揪心的就是一直沒有進展,全隊已經被許平秋訓過不止一次了。

商量妥當,各行其是,餘罪開著那輛「借」來的寶馬,準備去桃園公館。想了很多天,還是決定去一趟。

凡事講究一個謀定而後動,對於餘罪而言,幹這種事自然是輕車熟路。路上通著電話,找著一直藏在暗處給消息的邵帥,駛到山大校門口,接上了正啃著雞蛋餅的邵帥。這個地方讓餘罪愣了下,他記得賈夢柳就在這所學校,看著這傢伙大咧咧上車,他奇也怪哉地瞪著,特別地審視著。

邵帥其實很帥,雖然比駱家龍差點,可比他、滑鼠、李二冬之流要帥很多,個子一米七五,長臉、濃眉大眼,臉的輪廓很剛硬……哎喲媽呀,這麼多年了,餘罪才發現邵帥也是個帥哥。

「不對。」餘罪發現不對了,湊上聞了聞,然後豎著中指道,「什麼東西,還噴香水?打扮這麼帥,當鴨去呀?」

「嘿嘿,春天來了,難道就不許我春心萌動嗎?」邵帥給了個質問的表情,這表情明顯帶著情竇初開的痕迹。餘罪想問來著,又咽回去了,煩心事太多,不想再添亂了,他直問:「桃園公館,有什麼發現?」

「沒有,根本進不去,初始會費八千八,還是打醬油的;要進核心會員,再加一個零都下不來。」邵帥道,邊啃邊說著,「監視也不行,根本進不了那個圈子,那兒整個就是一土豪集中營,相互好多都認識,差不多就是一個很小的圈子。咱這窮樣,大門那一關你都過不去。」

「不是讓你去應聘么?」餘罪斥著。

「哎喲,那更別提了。」邵帥叫苦不迭地說,「人家的要求我給你說說啊,第一要有一個愛好,會撞球嗎?還是斯諾克水平。會喝酒嗎?光能喝不行,給你幾種紅白酒,得讓你分出品牌的口味來。懂茶藝嗎?給你兩杯龍井,讓你說雨前的、雨後的。就是吃也要問你幾個菜系……哎喲,太打擊人,我一去應聘,才發現自己生活得真沒品位。」

「當個保安也不行啊?」餘罪也愣了,沒想到是這麼道坎。

「還真不行,問你懂幾句英語,問你懂不懂股市,問你學沒學過投資,而且還得會開車,駕齡不低於三年。人家那保安,月薪都是五千左右,要的是複合型人才,經常陪土豪逛呢。」邵帥拍拍手,吃完了,也說完了。

事情也完了,沒戲。這條件啊,別說邵帥,恐怕就是警隊里,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格的。

好半天餘罪才反應過來了,吧唧著嘴問:「你不是糊弄我吧?真是有這水平,還用去他那當個服務員、當個保安?」

「這你就外行了,人脈就是錢,只要被土豪看上,那就是一步登天,很多土豪的私人助理就是桃園公館推薦的。人家那兒的招聘還真叫一個公平:一看氣質,二看長相,三看水平,四看文憑。我吧,大部分都不合格;你吧,就沒合格的。」邵帥道。

「滾。」餘罪一指車窗外。

「瞧你就沒素質,人家打發我出門的時候,還送我一張餐券,管頓飯呢。」邵帥笑道,「嗒」地開門下車,想起什麼來了,又回頭問,「喂,這兩天你一直分發那什麼杜某某販毒協查小廣告,那是準備幹什麼,不怕打草驚蛇嗎?那人是目標?」

「晚上再說……哎,你今天再去趟成家莊戒毒所,把那兒復吸兩次以上的人員再捋一遍。」餘罪道。

「好嘞,這活幹完算獎金啊,不行我就把私家偵探辭嘍。」邵帥笑笑道,拍上了車門,朝自己那輛破車走去。

看著邵帥離開,餘罪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起步,腦子裡縈繞的都是這個桃園公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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