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口出狂言

「嘰喔……嘰喔……嘰喔……」

餘罪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錄製的警報車聲音當鈴聲,聽起來怪異無比。接線員小姑娘「撲哧」笑了,他一看號碼趕緊對小女警道,讓她叫指導員先到會場,他打個電話隨後就到。

是栗雅芳的電話,餘罪拿著就往樓拐角沒人的地方跑,跑到角落這才接起來:「喂,您好。」

聲音很輕,禮貌中帶著些許的曖昧,或許還有那麼點陌生,是刻意地在拉開距離帶的那種陌生。

「哦,余隊長啊,有時間嗎?」栗雅芳的聲音,揶揄的,令人遐想無邊的。

餘罪激靈下,直捂嘴裡要流的口水,趕緊道:「我真忙,剛到莊子河上任,一大堆事。」

「嚇成這樣啊?我沒想約你呀。只是想問你,有沒有說兩句話的時間。」栗雅芳的聲音,驀地變冷了。

餘罪一下子又從雲端被拽到谷底,他舒了口氣道:「這個……可以有。」

「好吧,那你到你們大隊門口等我。」栗雅芳道。

「這個,可是我馬上要開會呀。」餘罪有點難堪了,試圖推託了。

「可是我已經看到你們大門了。」栗雅芳道,又補充著,「你要不下來,那我不打擾了。」聲音漸漸變淡,好不失落。餘罪一咬牙,直道:「好,我馬上就下來。」

踏著老舊的水泥樓梯,三步並作兩步,出了門廳就看到了一輛火紅的車疾速馳來。他奔到大門口時,那車「嘎」的一聲,迅速而利索地剎在門口,車窗,緩緩地、緩緩地搖下來了。

「你怎麼……有心情來這麼遠的地方?」餘罪心裡稍有緊張。

「我如果說專門來找你,你會不會有成就感啊?」栗雅芳一笑,斜斜地看著餘罪,餘罪臉上得意之色稍甚時,她卻潑涼水似的道,「不過很可惜啊,不是專程,我去晉中,路過。」

餘罪笑道:「就能讓你路過看,也是榮幸啊。」

「言不由衷啊,能告訴我為什麼元旦約你參加舞會,都不賞光嗎?」栗雅芳稍有憤意地問。那天她怕餘罪尷尬,約了認識的李玫、曹亞傑,誰知道其他人都約到了,這個傢伙居然爽約。

「上任頭天啊,值了一晚上的班。」餘罪信口扯謊了。

「哦,這樣的人有前途,事業為重啊。」栗雅芳揶揄道,口氣似乎有點輕蔑,就你這破地方,還叫事業。餘罪淡然一笑,畢竟不是一個世界裡的,恐怕彼此都理解不了對方。他笑道:「剛到這兒,情況還沒熟悉,過兩天估計就有清閑時間了。」

「不過過兩天,我怕我就忙了……哦,對了,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栗雅芳回身拿著。

「這個……我收不合適吧。」餘罪看她拿出來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一串英文,一個都不認識。

「余警官,給個面子,不喜歡等我走了再扔好嗎?」栗雅芳道。

「那謝謝……這是什麼?」餘罪拿到手裡,有點沉甸甸的。

「小禮物啊。」栗雅芳笑著面對餘罪疑惑的眼神,那媚眼如灼如電,餘罪不好意思地閃避著。

她看得出來,餘罪絕對不是個懂得情調和調情的人。栗雅芳微微有點失落,慢踏著油門,瞥了眼道:「再見嘍,看你這麼忙,我就不打擾你了啊。」

「那路上慢點。」餘罪招著手,慢慢地,車窗合上了,他招著手,那笑容漸漸僵在臉上,掩飾不住地有幾分失落。

栗雅芳看著倒視鏡里的餘罪,肅穆的警服,標準的站姿,不知道什麼地方透著可愛一般,讓她也有點心動。驀地,她一掛倒擋,車「嗖」地回來,嚇了餘罪一跳,車窗里,她眨著長長的睫毛笑著問:「我今天這身衣服你覺得怎麼樣?」

哎呀,忘了贊人一句了,餘罪趕緊點頭:「很好啊,挺漂亮。」

「哦,那我就放心了,要見的是一個帥哥,我生怕讓他很失望啊。」栗雅芳一撫小心肝,那動作絕對是撩漢的標準範本,看得餘罪妒意大盛,一皺眉頭。栗雅芳瞬間捕捉到了這個細微的變化,她得意地一攏額頭的秀髮問著:「怎麼了?」

「不怎麼,我覺得帥哥一定會失望的,你穿這麼妖嬈,對你印象能好嗎?」餘罪噴了句,醋意很盛。

「呵呵……沒關係啦。」栗雅芳露齒一笑直道,「那帥哥是位小警察,品位本就不怎麼高了……拜拜,有時間聯繫我啊。」

伴著笑聲,伴著引擎聲,伴著車窗里搖搖招著的手,那車這次才真的走了。餘罪恍然間明白了栗雅芳的話意,卻是有點訕然了,他笑了笑,沒錯,他好像覺得自己挺喜歡這樣的交往。輕鬆,沒有壓力,隱隱間,倒覺得是自己有點裝了。

揣回了禮物,沒看,回身走時,卻看到了二樓窗戶上,排了一溜腦袋。他笑了笑沒當回事,不過馬上一想,又壞了,靚車美女就在刑警隊門口,那不是拉仇恨嘛。

一念至此,他加快了腳步,快步向樓上走去。

「哇,奧迪TT啊,進口的得一百萬啊。」

「那妞絕對也夠靚啊。」

「老狗你別動心思啊,新隊長是個人物,你翻翻內網,人家放市裡也是偵破高手。」

「拉倒吧,還不定怎麼折騰出來的,神探多了,哪個不是刑訊出來的。」

「也不能一概而論,這個人好像確實有兩下子。」

「不管有幾下,先把我那開支報了,好幾千塊呢,我跟媳婦都交代不了,天天在家被刑訊呢。」

一干糙爺們兒,間或一陣鬨笑。指導員郭延喜幾次想制止這不和諧的談話內容,可他又覺得心裡有點虧欠似的,默默地閉上嘴了。而且這新隊長也太不注意影響,大白天在隊門口和一個富家女勾勾搭搭,這明顯是自降威信嘛。

「郭指導員,咱們過年福利發啥呢?別的隊都發啦。」有位剃著光頭、嘴唇往下耷拉、嘴巴奇大的小隊員問著。

「還沒定,正在研究。」郭延喜搪塞著。

「嗨,我說指導員,咱們不能這樣啊,外勤補助仨月沒發啦……我身上煙錢都沒啦……我那……」大嘴巴剛要質問兩句,門「嘭」地開了,一室皆靜,餘罪心情頗好,笑著說:「咦,挺熱鬧啊……繼續……」

彼此都不太了解,大嘴巴坐下,不吭聲了。餘罪打量一下全場,二十七人,除了一個接線員接警,都到場了。這可是純爺們兒的環境,煙霧騰騰、體味重重,二十幾張糙爺們兒的臉,濃眉的、橫肉的、一臉疙瘩的,個個眼露凶光。絲毫不用懷疑,要是統一剃個大禿瓢,那就是一屋悍匪的氣勢。

指導員年屆五十,微微發福,坐那兒像尊彌勒佛。也就指導員還長了臉好人相,他附耳道了句,指導員開場了:「兄弟們……這是新隊長上任,咱們第一次全體會議,會議的主要內容呢,就是兩節的安保。下面,請咱們隊長安排年前的工作。」

「啪……啪……啪……」鼓掌,郭延喜帶頭鼓,鼓了兩聲他發現冷場了,就他一個人鼓。這下把老頭氣著了,他敲敲桌子有點生氣道:「你們這什麼態度嘛,情緒歸情緒,工作是工作,不要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來。你們的問題,隊里不正在考慮嗎,上級也很重視,否則就不會把一位年輕有為的幹部派到咱們這兒來了……」

哎呀,這指導員滑得,把問題全扣新隊長腦袋上了。餘罪哭笑不得了,趕緊地制止,第一次準備公開發言時,結巴了。

因為滿場都盯著他,幾十雙眼睛,虎視眈眈,那眼光中流露出來的懷疑、輕蔑,有點刺痛餘罪了。

不過他抱之以理解和同情的態度,體制內的機構到了最底層,種種不如意,缺錢、缺人、缺設備,什麼都缺,缺成這樣還要求你保持高尚情操,講團結、講奉獻……是人都會有怨念啊。何況每天又站到打擊違法犯罪的第一線,這些人,不違法犯罪就已經很不錯了。

「咳……咳……」餘罪咳了兩聲,作為這裡的最高領導,第一次發言,他選擇簡單而直接地說:「工作安排就不用講了,有事辦事,有案破案,和往年沒什麼區別……下面,大家心裡有什麼想法,有什麼要求,直接提出來,費用報銷的事暫且就不要說了,涉及十九位同志,你們單據都在我手裡……從誰開始?」

這麼簡練倒沒有想到,不像上級來安撫的領導,吹一通牛,吃一頓飯,然後拍屁股走人,再也不見人了。眾隊員相互看看,終於還是有人站出來了:「報告隊長,我有話說。」

「不用報告,直接說。」餘罪態度很嚴肅。站起來的一個大個子,姓苟名盛陽,隊里人都叫他老狗,是個老刑警了,一打上這個標籤,基本是老刺頭了。

「我的要求很簡單,咱們外勤補助漲不漲吧,一天不到十塊錢,可也不能幾個月不發呀,以後讓兄弟們怎麼幹活啊?還有啊,別的隊年終都有獎金,派出所那幫孫子,協警都有兩三千,不能我們這正式刑警,反倒一毛錢見不著了吧?」苟盛陽咧著嘴發了一堆牢騷,示威似的坐下了。

警匪是冤家,干群也不是親家,之間的矛盾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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