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余小二」再當卧底 處處生疑

對於憂心忡忡的人來說,生活的顏色是灰暗的……

夜幕降臨,位於深港郊區的武警療養院沐浴在小雨中。這個行動組臨時駐紮的地方燈火通明,有序而肅穆的環境,讓這裡悶熱的氣候顯得更加沉悶。

許平秋脫得只剩背心了,擦了一把汗,把一摞剛收到的資料遞下去,手下的幾個人輪流看著,除了特勤處來的那位仍然是不動聲色的表情,肖夢琪和史清淮看完之後,眉頭已經漸漸皺起來了。

「有時候這案子,辦成虎頭蛇尾山羊蹄子的事不少,辦著辦著就四不像了。不過也恰恰證明了,現在的犯罪已經不是單一性質的作案了。」

許平秋慢條斯理地開口了,他點評道:「這兩年,各省都有過類似的案件,隨著咱們國家經濟的發展,境外網路賭博像幽靈一般,觸角遍布全國,構成了一個巨大的賭博網路。此種犯罪的巨大危害,表現為賭博網站在全國各地通過網站代理吸引賭客參賭,賭資金額特別巨大,巨額賭資被犯罪嫌疑人轉移到國外賭博公司,嚴重破壞了社會經濟秩序。省廳指示我們,在追查劫車案的同時,要全力以赴,協助深港同行們,把這顆毒瘤剷除……」

也許皺眉的地方正在於此,如果適用於「兩高」相關司法解釋,為賭博網站擔任代理、接受投注與為實體賭場組織賭客、結算賭資的性質一樣,都是違法行為。這種行為可能僅限於治安管理的處罰,情節嚴重,才構成開設賭場罪,但這個罪名,是非常輕的。如果千辛萬苦,跨了幾省追到了幾個賭博網站的代理,那這次行動還真叫虎頭蛇尾了。

肖夢琪看完,默默地遞給了史清淮,她眨著眼睛時,不經意看到了許平秋正在審視她。她笑了笑,對於這位傳說中的神探,實在見面不如聞名,從來到駐地,除了開會、電話、聯絡,把嚴德標抬上位外,什麼也沒幹。

不過他肯定不是一位尸位素餐的上位者,肖夢琪如是想著,否則他也不可能破過那麼多例大案,可這一次,還行嗎?老頭用了兩天時間,到現在才把龐大的嫌疑人信息記了個大概。

「小肖,你好像對我有疑問?」許平秋突然道,點了根煙。

肖夢琪皺皺眉頭,又笑道:「許處長,您不會也有門戶之見或者性別歧視吧?」

「你說的我沒有,我說的你肯定有。我家姑娘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紀,心裡一憋悶,就你這表情。」許平秋笑著道,鼻孔里噴著煙,特勤處那位石頭一般的人,也意外地笑了笑。

「那您的意思,非要知道我的疑問?」肖夢琪道。

「說出來,心裡會舒服點兒。」許平秋道。

「可說出來,解決不了,會更憋悶的……很簡單,我們先前有個確定的目標、確定的思路,現在好像全沒了,特警的外勤全守住這裡,支援組全部被派出去追蹤,追的還是咱們自己人……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有點南轅北轍了。」肖夢琪問。這話犀利,聽得史清淮好一陣緊張,簡直就是直接質疑領導嘛。

「那依你看,該怎麼樣?」許平秋笑吟吟反問著。

「應該從尹天寶入手,把我們抓到的王成用上,誘出那幾位參與劫案的嫌疑人,把他們一網打盡。」肖夢琪道,說得鏗鏘有力,這個思路她已經謀劃很久了。可許平秋只是撇嘴笑了笑,就像聽到家裡小孩說長大的理想一樣。

那種不以為然的笑容,讓肖夢琪有點兒受刺激了,補充著,「我覺得現在條件完全成熟,支援組已經掌握了阿龍、可可等幾位劫匪的行蹤,只要再想辦法採集到尹天寶的音頻,我們完全可以設個陷阱,甚至可以把他們直接誘到深港……」

話停了,是老許在擺著手,笑著。這表情讓肖夢琪備受打擊,她抿著下嘴唇,不說話了。許平秋像忽略了她一樣,又抬頭問著史清淮道:「你呢?清淮,這次實戰有什麼感受?」

「最大的感受就是,平常理論和實踐脫節得太厲害,根本無所適從啊。」史清淮道,單一案例犯罪分析他很精通,但像這樣藤纏麻繞的線索,現在看來還是很頭大。

「這就是了,作為一個指揮員,首先要有大局觀。小肖啊,如果按你所說的來個誘捕,我不否認有可能把他們抓捕歸案,更不否認也能以搶劫的性質定罪……但你想過沒有,咱們一動手,深港同行們這邊的案子,基本就黃了,總不能為了蓋個雞窩,把院牆拆了吧?」許平秋給了個形象的比喻,聽得肖夢琪有些刺耳,隨即他又敲打上史清淮,直道,「還有你,清淮,看來我最初的想法是錯誤的,首先該訓練的不是隊員,而是你這個領隊。」

「我……什麼地方搞錯了?」史清淮緊張地道。

「沒錯,是太對了,對得無懈可擊,這些部署都無可挑剔,但你想過沒有,既然是個高明的犯罪分子,怎麼可能按你們的部署,把馬腳露給你?」許平秋很不客氣地指責道。

這幾乎是在直接否定來深港後對監視和盯梢的部署,史清淮有點兒難堪,肖夢琪本待反駁,不過一想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也閉嘴了,畢竟這個部署,還真沒有奏效,反倒是餘罪和滑鼠在洗車行挖到了很多價值不菲的信息。

「我覺得現在不是部署問題,而是方向問題。」肖夢琪軟軟地回敬了一句,腳下悄悄踢了踢史清淮,那眼神,明顯是在找同盟。許平秋眼神稍稍一滯,史清淮也接上來了:「對,許處長,我認為也是個方向問題,和部署的關係不大。」

「方向?我的方向有錯嗎?」許平秋不解了。

「不是有錯,我覺得根本沒有什麼方向啊……就一個餘罪被對方招收當了收錢的馬仔,難道這個會對本案有什麼實質性的影響?他根本接觸不到犯罪的核心人物,而且他乾的那活兒,明顯是對方找的替死鬼。」肖夢琪道。她是強烈主張召回餘罪的,那份活兒在她看來,太危險,別說黑社會,就被自己人抓走都有可能。

「我也覺得把他放在那個位置有點兒不妥……許處長,這個案子越往下越不明朗了,藍湛一的涉賭,馬家龍和謝東鵬的涉黑,再加上尹天寶的涉嫌搶劫,我覺得我們應該找准其中一條主線,窮追猛打,把其他的都牽扯出來才對。現在我們的位置很尷尬,關於跨省搶劫的案子我通報李局長他們了,他們當個笑話聽。別說幾十萬,就幾百萬這些人也不會放在眼裡……他們根本不相信藍湛一、尹天寶等人會涉嫌搶劫。」史清淮道,這也正是他困惑的事,要說藍湛一涉嫌搶劫,好像說一個富豪興之所至,攔路搶了十塊錢一樣,實在沒有說服力,起碼的動機也沒有,要知道對方最不缺的就是錢。

「現在別說他們,連我自己都懷疑當初的判斷了。如果不是王成指認尹天寶,我都不敢相信,他會組織人去搶劫,假如是兩年多前剛破產的時候,那倒有可能……可現在他有這麼大的場子,有掙錢的渠道,干那事,簡直不是作案,是作死啊。」肖夢琪道。

兩人想不通的問題,擺到許平秋面前了。老許掐了煙,似乎根本沒聽,笑笑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之所以無法理解他們動機,是因為我們和他們根本不站在一個立場上。不錯,你們兩人還是有進步,起碼敢於質疑上級了。」

這話聽不出褒貶,史清淮和肖夢琪暗暗對視一眼,又看向了無動於衷的許平秋。

「不要看我,領導大多數時候沒有你們期待的那麼英明,你們的問題我解決不了,能解決的人不在這兒……知道攻破一座堡壘最有效的方式嗎?」許平秋語重心長地問。

「從他們的內部。」史清淮下意識地接上了。

「對,內部,這是最簡捷有效的方式,有這個部署,其他的都可以忽略。」許平秋擺擺手,篤定坐正了,瞥眼看了看特勤處那位,兩人相視一笑,似乎根本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只是,成敗繫於一人,讓肖夢琪和史清淮的心揪得更緊了……

長街、細雨、零亂的泊車和匆匆的行人,似乎為這裡的夜景增添了幾分蕭瑟的味道。

從一輛奧迪車裡出來,劉玉明給老闆藍湛一打著傘,事後快一周了,他挑了這麼個不起眼的時候,來看看那兩位被砍成重傷的屬下。

孫東陽是他從台州老家鄉下找來的,跟著他有九年了,袁中奇跟他的時間更長,屈指算來有十五年了,走過多少大風大浪,卻栽在一幫爛仔手裡,這事情實在讓藍湛一無法釋懷。

「東陽右手肘部粉碎性骨折,腹部有一刀傷到了脾,左膝挨了一棍,也是粉碎性骨折,以後開車恐怕都不可能了……

「袁叔左臂被砍了七刀,一條胳膊廢了,胯骨粉碎性骨折,估計還得動幾次大手術,昨天剛恢複意識。」

劉玉明輕聲說著,跟著老闆匆匆的腳步,他不知道自己說清楚了沒有,這話里傳達了一個很讓人傷感的信息:兩位元老,恐怕以後只能坐輪椅了。

驀地,藍湛一停下了,怔了怔,似乎在回味那一場他沒有見到的慘烈群毆場面,他側頭問:「你打聽過那天的現場了?」

「嗯,打聽過……老連跟我通過話。」劉玉明蒙道,不知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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