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痞人有賤招 簡單之極

樓上的案情分析會議很熱烈,從行為模式入手,猜測一個嫌疑人的具體情況,恰如未開獎之前猜測中獎號碼一樣,總讓人樂此不疲,每每偶有猜中,總會給這個不大的圈子增添一樁佳話。

不過這裡面也有「另類」人士。一個是楊武彬,這位總隊長不怎麼懂偵破,另一位就是許平秋了,他的習慣除非指揮實戰,否則從不就案情發言。對他來講,聽專家一席話,還不如十塊錢朝線人買條消息有用。此刻他保持著坐勢,像老僧修養一般,靜靜地聽著這一干年輕人的發言。

解冰的分析一直糾結於嫌疑人這個讓人無法理解的作案模式,並據此分析嫌疑人是位有戀母傾向、家庭教養相當好的人。這事在楊總隊長聽來就有點兒扯淡了,人毛都沒見一根,分析人家性格能有什麼用?

偏偏徐赫主任對此還饒有興緻,附和著解冰的判斷。肖夢琪呢,又在竭力主張特警總隊的外勤和刑偵總隊的協作統一指揮,否則有突發情況,還得向總隊申請調撥,這會延誤戰機。她說到這兒,尹南飛像故意找碴兒一般問道:「你們就找了幾張嫌疑人的照片,身份信息一點兒都沒有,能有什麼戰機?」

這句話嗆得肖夢琪有些臉紅,一直以來,她這職業很多時候都是邊緣化的,這一次親自帶人參與實戰,也是頂了不少質疑的目光。

比如尹南飛和楊武彬,兩人的小動作被許平秋的利眼發現了,他側身問道:「老楊,南飛三十多了,是不是個人問題還沒解決?」

「喲,您看出來了?」楊武彬以問代答,曖昧地笑了,附耳輕聲道,「沒辦事,歡喜冤家。怎麼,您老有牽線的意思?」

「我是想啊,他什麼時候退役,整到二隊去。」許平秋笑著道。

「切……」楊武彬一聽這麼明目張胆地挖牆腳,直翻了老許一眼。

會議進行中間,已經訥言的肖夢琪無意中看到會議室門口的人頭聳動,她仔細看了看,是總隊的技偵,一想可能是有新情況了,於是告辭著先出了辦公室。有些實時消息是即時上報的,今天領導都坐在這兒開會,怕是下面的找不到彙報人了。

「哎喲,一個領導也找不著……」曹亞傑笑著道。

「怎麼了?」肖夢琪看老曹臉色頗好,覺得要有消息來了。

「這個……有個好消息。」

「別說……我猜,王成的協查有下落了?」

「太樂觀,錯了。再猜。」

「嗯,那是大同方面查找失車有消息了?」

「太悲觀,再猜。」

「哎,算了,我不猜了。」肖夢琪一把搶過紙質的情況彙報,掃了幾行,一下子眼亮了,狂喜問道:「怎麼找到的?」

「就是4S店挖到的……技術上的人已經到現場了,應該有發現。」曹亞傑笑道,更深的情況他沒細講。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肖夢琪「嘩」一聲推門回來了,眾人看她的表情,都愣了下,楊總隊長期待地問道:「有什麼消息?失車查找有結果了?」

「比那個消息更好……他們查到了王成的第二個落腳點,和一個女人同居的地方,在那兒有可能採集到更多的證據。楊總隊長,我的人在外面,我需要出下現場。」肖夢琪請假道。

「那快去,替我慰問一下前線的同志啊,辛苦了。」楊武彬樂了,擺手道。

肖夢琪連敬禮也忘了,風風火火地跑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此次的發現價值會有多大。現在最大的難點在於確認身份。不過如果那真是個落腳地,又沒有刻意清理乾淨,萬一能採集到確認身份的證據,這個案子很可能就沒有什麼難度了。

「咱們先休會吧,我掐算了下,今天是個好日子,會有驚喜的。」許平秋保持著笑眯眯的樣子,對顯得有點兒尷尬的眾人道。

沒討論出方向,線索卻從沒想到的地方出來,這讓大家有點興味索然了,一行人陸續離開了會場,邵萬戈和解冰也好奇地詢問了現場位置,追著去了。

現場已經忙碌起來了,一個舊式的小區,物業管理很差勁,小區門口就是很深的舊式垃圾池,裡面一堆垃圾。據說這裡大部分都是租住房屋,衛生費不好收,所以一來二去就成這德性了。此時垃圾池周圍圍了一圈警戒線,六七位痕迹檢驗警察戴著口罩、手套,在垃圾堆里刨著,噁心得標哥和餘罪遠遠地躲著。

劉萍萍住在四樓,租的兩居室,估計可能會有痕迹,現在也有五六位技偵進駐了。實時消息已經有了,確實找到了一雙鞋子和兩條內褲,這兩人同居有些日子了。

肖夢琪到場的時候,第一眼就發現了蹲在路牙上吮著冰棍的餘罪和滑鼠兩人。平時二人這德性肯定會惹得她皺眉的,不過今天她看兩人簡直就像看到白馬王子,那表情叫一個笑靨如花。從車裡奔下來,她興奮地問道:「怎麼找到的?」

「瞎蒙的唄,侯波不小心泄露的。」滑鼠道。

「人呢?」肖夢琪問。

「在車裡……幾天前她扔過兩袋垃圾,剛找了回來……現在情緒有點兒不穩定,隨後再問她吧。」餘罪指了指,姑娘在車裡坐著呢,等著辨認那些分類揀出來的垃圾。

「牛!」肖夢琪看了看,豎了根大拇指,說著和哥倆兒蹲到了一塊,不客氣地問,「喂,沒我的冰棍呀?」

「我請我請……等著啊。」滑鼠樂了,小步顛著,給領導買冰棍去了。肖夢琪看餘罪熱得滿頭是汗的樣子,隨手掏了張紙巾遞上來。餘罪愣了下,她笑著道:「擦擦汗啊,看,成什麼樣子了。這兩天累壞了吧?」

「我不累,他們才累。」餘罪接過來,擦了擦汗,指指那些在垃圾池裡幹活的同行,感嘆道,「他媽的,看咱們警察當得可憐不可憐,什麼臟活都得干。」

「嗯,可憐這個詞不能用在你們身上,你們頂多可惡可恨一點。」肖夢琪笑道。那邊標哥奔回來了,肖夢琪剛接著冰激凌,餘罪開罵了:「剛才買根冰棍還要跟我划拳定輸贏,給領導買的就不心疼了?」

「我巴結領導,關你屁事啊。」滑鼠嘚瑟道。

「得了得了,你們倆別拌嘴……上去看看。」肖夢琪心情大好地吃著冰激凌,帶著兩人直往樓上來了。

現場的檢測進行了一半,這些專業人士可不會放過任何可能留下蛛絲馬跡的地方,從玻璃平面、柜子到衛生間的瓷磚牆面,任何可能採集到指紋的地方都被檢查了。現在正在進行對微量殘留物的提取,包括毛髮、皮屑、痰,或任何一種人體的殘留物,都可能成為解開一個人身份之謎的鑰匙。

「情況怎麼樣?」肖夢琪問著帶頭的一位技偵,是市局鑒證科的,臨時納入專案組,隨時待命出現場。

「雖然房間被清理過,發現的東西還是不少,指紋有十幾枚,毛髮也提取到十幾根……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確認,嫌疑人最後離開的時間距現在有十一天,消失的證物也不少了。」技偵道。

「辛苦你們了。」肖夢琪興奮道。

這裡她幫不上其他忙了,連走路都得小心翼翼。肖夢琪走出房間,發現只剩下餘罪一個人了。

「嚴德標呢?」肖夢琪問。

「下去溜達了。」餘罪漫不經心道。

「咱們也出去吧,別妨礙技偵幹活。」肖夢琪領著路,餘罪在後面悄然無聲地跟著,走了幾步,她隨意問著,「你是怎麼想到這個層面的?」

「很簡單嘛,在王成的住所,乾淨得連蒼蠅也沒有,本來以為他是刻意打掃過,可我看了好多次,一直感覺不對勁……太乾淨了,乾淨得洗漱台上一點兒殘留都沒有,抽水馬桶里的水都有水銹了,那你說這種乾淨說明了什麼?」餘罪問。

「是根本沒住過。」肖夢琪道。

「對,他是肩負著犯罪團伙的前哨使命來的,他肯定也知道警察很可能從車上找問題,然後注意到他……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設一個反偵察點,讓落腳地無跡可尋,就可以成功地掐斷偵破進程。這也是本案中沒有發現痕迹的原因,不是沒有人懷疑過車上做過手腳,而是沒有查出來。」餘罪道。

幾次痕迹檢驗都沒有任何發現之後,那裡也確實已經成了被拋棄的線索。肖夢琪也沒想到餘罪仍然能撿到漏子,撿一次是巧合,撿兩次似乎就不能用這個詞形容了。她笑了笑問道:「所以你就從他的日常生活入手?」

「對,我告訴你他的幾個特點:第一,不吃辣椒,喜歡清淡的菜;第二,喜歡玩網遊;第三,性格開朗,喜歡交朋友,在4S店口碑相當不錯,所有人都以為他回家探親去了;第四,很聰明,而且干過車輛修理一類的活,水平不低,當然,水平太差也不會被招聘進去了;第五,這個人有可能是兩廣一帶的人……」

「等等,你怎麼知道他是什麼地方人?」

「我和他的臨時女朋友談過了,說了幾句常用的話……比如『上街』,兩廣一帶人說『去該』,老廣說普通話,半輩子都說不利索,再加上他的體型、相貌、食品喜好,應該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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