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引蛇出洞 信口猜凶

「艾小楠,知道把你傳到這兒來,是因為什麼事嗎?」

趙少龍道,看著年近半百、還是那麼怯生生的艾小楠,他仍然無法想像,解開擱淺了十八年的疑案的扣子,居然會在這樣的人身上。

她不說話,只是抿著嘴,低著頭。趙少龍示意身後陪同的兩位女警,作為緩衝的方式,一位扶著她,一位給她斟了杯水。

有多久沒有經歷這種直接詢問的方式了,趙少龍副局長已經記不清了。幾個高手都派出去了,在領導督促下,他自然當仁不讓了。趙少龍想了想,換了種說話方式:「那我直接問一下,我在三家銀行一共查到了二十一次匯款記錄,其中十七次是以你的名義,兩次是以你死去的公公陳明德的名義,還有兩次是以你女兒的名義,總金額是三十六萬四千多……能告訴我們,這些錢是怎麼來的嗎?」

「別人給的。」

「誰給的?」

「……」

又沒回答了,憋了半天,趙少龍又拋出來一句:「錢你說不清楚,那電話呢?你女兒在南京上學,除了這個外地電話,還有很多次和滬城及其周邊幾座城市的通信記錄……能告訴我們那是誰嗎?」

艾小楠不說話,臉色陰沉得可怕,這幾乎是告訴警察答案了。

趙少龍火了,拍著桌子,嚇得艾小楠全身一哆嗦,他吼了句:「還用說嗎?你在包庇誰?他可是殺你丈夫的兇手,無論兇手家屬給你多少好處,這都是一條命案,法律能原諒他嗎?」

吼聲把艾小楠驚得全身激靈幾次,然後她仇視地看著趙少龍,那種不屈、不服、不忿的眼光,讓趙少龍見識到對面這個人的信仰是多麼堅定了。

「你還瞪我?」趙少龍發火了,一如曾經當刑警隊長時候的脾氣,拍著桌子訓著,「你的事全縣有一半人知道,你們兩家關係可以緩和,武向前給你們相應的賠償,那是應該的……但這不能成為他兒子脫罪的理由,命案啊,給我們造成多大的壓力,他可是殺你丈夫的兇手,你們難道一點夫妻之情都沒有,轉向包庇一個兇手?……那你說說,武向前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

艾小楠從那位警察眼光中看到了蔑視,看到了厭惡,她突然瘋了一般地拍著桌子,聲嘶力竭地喊著:「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水杯翻了,水灑了一地。兩位女警慌了,趕緊摁著她的肩膀。趙少龍針鋒相對地吼著:「那是怎麼樣?難道他沒殺人?多少雙眼睛看見了。」

「不是這樣的……陳建霆他是個畜生,他該死……」艾小楠吼著。

「那武小磊呢?難道不該死?」趙少龍兇悍地道。

「他也該死……」艾小楠悲憤地道,兩行淚毫無徵兆地流下來了。

「哦,看來你很清楚他在哪兒。」趙少龍口氣緩和了,慣用的試探方式,在這種對刑偵並不熟悉、情緒化的人的身上,還是挺奏效的。

問到此處時,艾小楠突然冷靜了,兩行淚刷刷流著,不時地抹著,不管趙少龍再問什麼,就一句話:「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對方警覺了,遍問不著,氣得趙少龍摔了本子,起身離座,在走廊里生了好一會兒悶氣。

過了一會兒,進去接著試,還在哭。

又過了一會兒,再試,還在哭,根本無法進行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顧局長來了,兩位領導關著門說話,卻能聽到顧局上火的吼聲:「啊?讓你詢問幾句,你嚇唬她,那能管用么?這麼重要的知情人,再有閃失,你還準備等十八年呀……去,找幾個女警陪著,一定要讓她情緒穩定下來……」

不一會兒,趙副局出來了,大黑天的,一直電話聯繫著各所,把為數不多的女警往回調。大半夜的,領導要結果,這光景呀,該著他哭了……

有時候無欲無求的人比那作姦犯科的人難對付,艾小楠這個沒上過幾天學的婦女就是如此,連續三天,全縣的女警輪換了一遍,她什麼也不交代。問錢的去向,她就開始胡說,再急了就開始哭,反正什麼也不說。這死理認得,愣是把兩位局長搞得焦頭爛額。

袁亮一隊是在火車上接到這個信息的,現在已經到了定位和抓捕的階段,或者艾小楠開口,或者那兩部監控的電話再打進來,或者……能在這個嫌疑人出現頻率最高的滬城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嗚……」汽笛長鳴,隊員捅了捅小寐的隊長,提醒著滬城到了。

睜開眼已經是滿目青翠,綠色宜人,遠眺是一望無際的高樓大廈,近看是攘攘熙熙的客流,從縣城一下到了大都市,由不得袁亮不怵然地自言自語著:「這塊硬骨頭,不知道咱們啃不啃得下來。」

「余所不就是個追蹤高手嗎?藏那麼深的偷牛賊他都逮回來了。」隊員道。

「那不一樣啊,上次可是大量的嫌疑人和參考信息,還有省二隊做後盾,咱們有什麼?就幾個人。」袁亮道,以縣局的刑偵力量,實在夠嗆。

兩人小聲說著,起身離座,和同一車廂的兩名隊員會合到了一起,四人下車,通過地下通道,剛出站台時,就看到了有人舉著大牌子,上書兩個字:袁亮。

是狗少,那字寫得像烏龜爬。有隊員看見了,笑著示意著袁亮那方向,兩組人終於會合了。袁亮哭笑不得地問著李逸風道:「幹嗎寫我的名字?」

「您老名字就倆字,省紙唄。」李逸風道。

眾人一笑,袁亮狀似生氣地道:「那你寫個正楷字,你這像寫字?扭麻花呢。」

「錯,不是我寫的,我們所長的書法,哈哈,回去收拾他吧。」李逸風笑道。

狗少領著眾人上車,在當地租了輛普通商務車,走走停停。幾人趁著這工夫,有的欣賞城市美景,有的感嘆都市生活不易,袁亮卻是心揪著案子,問著李逸風。李逸風說了:「這不等著家裡的進展嗎?都好幾天了,我們根本沒出門。」

這話聽得袁亮也是好不懊喪。家裡還沒進展的話,他最終沒說出口。

一路駛回了近郊一間衚衕里的旅館,李逸風分頭招待人歇著。那邊袁亮敲響了餘罪的房間,一進門,卻愣了下。餘罪正光著上身,喝著啤酒,吃著花生米,邊吃邊發獃,他進去才發現了,原來餘罪是看著案件板發獃——餘罪把地圖釘在牆上,下面排著幾乎案發以來的所有照片。

很直觀,也很有心,袁亮笑著道:「不錯啊,余所,有美劇里那種偵破的氛圍了。怎麼樣,有結果嗎?」袁亮道。

「我在猜,還沒猜到,你來了,咱們一起猜。」餘罪道。

「猜?」袁亮異樣了一下,仔細地看看整個滬城的城區圖,上面被標記了數個點,那是嫌疑人曾經使用過公話的地方。除此還標有其他顏色的圓圈,袁亮馬上也明白了,那是自動提款機所在的地方,最遠能到離滬城尚有上百公里的蘇杭一帶。

信息出來的不少,可都被刻意地隱藏了,提款大多數時候在夜裡,提取到的記錄都是個戴著口罩的男子。袁亮異樣地看了餘罪一眼,確實是有心人,把這些從手機上、網上傳送的案情相關東西,都直觀化了,唯一不直觀的,仍然是黑夜裡的一個蒙面人。

「怎麼猜?」袁亮道。

「猜他的職業,猜他出沒的地點,猜他可能在的地方。」餘罪道。

對了,袁亮突然發現變化了,餘罪不像以前那愁苦了,相處這麼長時間,他知道只要對方不一根接一根地抽煙,那就是有轉機了。

「你猜到了?」袁亮好奇地問。

「是啊,就等著你們來呢,真夠慢的。」餘罪道。

「沒辦法,有武器,上不了飛機。」袁亮道,和餘罪坐到一起了,一屁股坐下,搶著他手裡的酒,追問著,「快說說,什麼想法?」

「我猜呀,他是個司機。」餘罪直道,把剛喝一口的袁亮給噎了下。

「說不定這就是他生存的方式。」餘罪又道。袁亮使勁咽下酒,瞪著眼,一千一萬個不信。

「而且他用的不是本地的牌照。」餘罪又道,袁亮差點把喝下去的酒吐出來。

他異樣地盯著餘罪,不敢相信,可又不敢不信。當時選擇任務的時候,餘罪就徑直到了最沒有可能找到證據的滬城,只因這裡是電話往來頻率最高的地方。

「好好說,別賣關子,我都快瘋了。」袁亮道。

「好,咱們從行為習慣上分析,取錢的時間大多數在夜晚,活動範圍幾乎有三百公里,你說至於么?在哪兒蒙面取一下不一樣啊?」餘罪道。

「可這不能證明他是司機呀?」

「但你不可否認,如果是司機的話,他可能更方便地辦這些事,可以隨機地選時間、選地點,那樣的話我正好無法排查。」

「理論是這樣,但判斷他是司機,太過武斷。」

「同意,那電話呢?通話的地方選擇,除了市中心一帶沒有,其他幾個區都有,最遠還到了嘉興一帶……不用手機說明他學了不少反偵查知識,現在這東西好學,但另一方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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